1、正正在扬州大学文学院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1月，第31卷第1期时间副词“正”、“正在”、“在”及其虚化过程考察张亚军 摘 要：“正”、“正在”与“在”是现代汉语中意义相近、用法同异互参的三个时间副词，它们形成的时间以及虚化的途径不完全相同。表同时的“正”出现最早，“正在”的形成与介词“在”后的处所宾语以及出现于“正在+VP”后的“之间/之时”等成分的脱落直接相关。由于时间副词“在”的出现是晚近的事，因而在相当长的时期中，“正在”与“正”表现出更多的相通性。明清白话到现代汉语中“正在”意义与用法的变化与时间副词“在”的形成有着内在的联系；时间副词“在”的形成也体现出动态的
2、进行与静态的持续两种时间范畴意义表达手段的功能分化倾向。 关键词：时间副词；虚化；正；正在；在 0 引言 “正”、“正在”与“在”是现代汉语中意义密切相关、用法同异互参的三个时间副词。通常认为，“正”表示同时，“在”表示进行，“正在”兼有二者的特点，它们有时可以互换。但现代汉语中这三个时间副词之间存在着一些比较明显的区别。0.1 “正”、“正在”侧重于表达动作行为与参照时点的一致性，而“在”侧重于表达动作行为或状态的过程性。“在”可以与表示状态持续的时间副词“一直、仍、仍然、仍旧、依旧、照样”等共现，而“正、正在”不能。如： （1）他觉得他家里的电话就一直在被人窃听或录音，因为他每次打电话时，
3、电话线里总会有一种“嗡嗡”的声音。 （2）在拐弯前，我回头看见她还在向我们挥手告别。 0.2 “在”所表示的进行或持续可以是反复发生的同类动作行为，因而可以与“每天、时刻、时时、时时刻刻”等词语共现，而“正”、“正在”不能。如： （3）每天都在念叨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4）在离开湟源近40年的时间里，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 0.3 “在VP”可以与表示已然意义的时间副词“已经、早已、早就”等共现，如“已经在做了、早就在宣传了”，而“正VP”、“正在VP”不能。 0.4此外，这几个时间副词之间还存在一些不是非此即彼而是体现为概率大小之别的句法现象。有学者指出，“正在VP”作定语的能力强于“在V
4、P”、“正VP”。如“正在消退的薄薄水汽”、“正在埋头苦读的金宏纲”、“正在游览的中外、港澳游人”等，“正值班的陈德红医生接过电话”之类“正VP”作定语则出现率极低。“在VP”出现于“似乎、好像、仿佛”等表示比况的词语后面比较自由，而“正VP”、“正在VP”少见。我们在作家文摘约1300万字的语料中共检得“似乎在VP”57例，而“似乎正（在）VP”只有8例；“好像在VP”33例，而“好像正（在）VP”只有3例；“仿佛在VP”19例，而“仿佛正（在）VP”只有2例。如： （5）从系里出来时远远看见曾鸣故作器宇轩昂状的背影，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步态，好像正有一辆豪华轿车和一名戴白手套的司机在恭候他，
5、好像他已经出离教书匠的行列，正在步步莲花地飞升。 （6）他指挥艺术不怎么样，但全力以赴，不只是手腕手臂，肩膀和整个身体都投入到强有力的节奏中，仿佛正在跃马挥刀杀向鬼子。 （7）它们叽里哇啦地叫着，似乎正在商量什么。范围副词“都”后倾向于用“在VP”，但也不排除出现“正在VP”或“正VP”的可能。如： （8）他们的子女也都正在长大，就在鄢仪贞老妈妈的80生辰集会上，孙子辈的少男少女就有十几个。 （9）我们都正在旅途上，所有的人都一样。 0.5 这三个时间副词之间的相关性不仅表现在现代汉语中，从历时角度看，它们在功能上同样存在着似同非同、形同实异的现象。现代汉语中的时间副词“正在”从形式上看似乎恰
6、好是时间副词“正”与“在”的复合。其实在汉语发展的历史上，“正”用作时间副词最早，不晚于南北朝；“正在”在宋元时代也已用于表示动作行为的进行。而“在”作为时间副词要远远晚于“正”和“正在”。龚千炎（1995）认为“在表示动作行为正在进行很晚，儿女英雄传中尚未见，似乎直到现代汉语才出现”，并推断“在也许是正在的省略”。（1）考察这几个时间副词的句法语义功能及其在不同历史时期意义和用法上的异同，对于弄清它们在现代汉语中的意义和用法很有帮助。 时间副词“正”的意义和用法1.1 “正”本义指端正、不偏不倚，当为形容词。如： （10）升车，必正立。（论语乡党）由此又引申出“恰好、恰巧”之义，作状语，是表
7、情态的副词。如： （11）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论语述而）这两种用法一直延续到现代汉语中，但都不是时间副词。以下几例中，“正”表示动作正在施行或状态正在持续，强调同时性、即时性，是时间副词。如： （12）丞相尝夏月至石头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世说新语政事） （13）有一日，正讲经，风雨猛动。（祖堂集） （14）再循溪下，溪边香气袭人，则一梅亭亭正发。（徐霞客游记）这种用法也是“正”在现代汉语中的主要用法。如： （15）1993年这一年，中国的改革开放在总设计师邓小平统领下，正向纵深迈进。 （16）醒来时，月光正照在船
8、舱里，就剩下我一人了。 （17）李华追到五楼，只见两个女扒贼正催促着服务员打开房门锁，原来她俩就住这里。 1.2 “正”用于表示动作行为的进行，主要侧重于同时性，表示时点，而非时段。显然，这种“同时性”与“正”表示“恰好、恰恰”的情态意义有密切的关系。有人认为，“正”具有“时位”、“非持续”的特点（2），或具有“点”的特征（3）。句法上的表现是，或者句中有时点指示词语，或者与其他小句之间存在着时间上的同时关系，经常与“当时、这时、那时、此刻”以及“当的时候/时”等表示时点的词语共现。如上（15）（16）例中“1993年这一年”、“醒来时”都是表示时点的，“正”表示在这一时点某动作行为或事件的进
9、行状态。（17）例中虽然没有表示时点的词语，但“李华追到五楼”兼有表时间的作用。如果没有此类时间指示成分，现代汉语中时间副词“正”的完句能力极弱，或者说带有“正”的结构一般不能构成自足句。如： （18）？我正要回家。 （19）？他正从办公室出来。由于没有时间参照，这两句都是非自足句，通常要补上参照时间，或者与它们具有同时关系的分句。1.3 现代汉语中“正”所表达的是正在进行或持续的动作行为过程中的某一“点”与另一时间具有“同时性”，受时间副词“正”修饰的成分必须具有延续性，而且“正”一般不能修饰光杆动词。如不能说“正打、正骂、正看、正走、正研究、正讨论、正考试”，动词至少要带有动态助词“着”，
10、如“正说着、正看着、正走着、正讨论着”。这种现象现代汉语与明清白话中的情况不尽一致。如： （20）策正攻城，忽有人报刘繇会合笮融去取牛渚。（三国演义） （21）关公正闷坐，张辽入贺曰：“闻兄在阵上知玄德音信，特来贺喜。”（同上）上二例中“正”分别修饰述宾短语“攻城”、偏正短语“闷坐”。表示动作行为之间的同时性除了使用“正+VP”类结构外，明清白话中还常用“正+动+之间/间/之时”类结构。如： （22）云长引数骑东冲西突。正杀之间，刘玄德领三万军随后到。（三国演义） （23）且说曹操正行间，闻报后军为绣所追，急引众将回身救应，只见绣军已退。（同上） “正+VP+之间/间”与“正+VP”两种结构之
11、间存在着内在的联系。如： （24）正行之间，山背后撞出一军。为头一个壮士，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截住去路。（三国演义） （25）操乘马正行，忽田中惊起一鸠。（同上）“正行之间”与“正行”的区别在于后附性表时成分“之间”等的有无，但表达同时性的功能基本一致。 “正”从表示“恰恰、恰好”的情态义发展出表示动作行为进行中的时点意义，这种用法是古今基本一致的，并且仍是现代汉语中时间副词“正”的主要用法。 时间副词“正在”的虚化过程在汉语发展史上“正”、“在”连用主要出现在以下几种结构中： A式：正+在+宾 B式：正+在+宾pp+VP C式：正在+VP/AP2.1 “正+在+宾”结构A式“正+在
12、+宾”结构中，“正”与“在”分别是副词和动词，还未凝固成一个词。如： （26）天寒雪，敌诸将置酒高会，奉见其前部兵少，相谓曰 ：“取封侯爵赏，正在今日？”(三国志) （27）前有沟坑，颇极深广，匆遽之际，忽见沟内蜀黍秆积以为道，正在马前，遂腾跃而过。(太平广记)（26）例中“在”所带的宾语“今日”表时间，（27）例中“在”所带的宾语“马前”表处所，“正”是“恰恰、恰好、恰巧”之义，是情态副词。魏晋以前，“正”、“在”共现时以“正”修饰述宾短语“在+NP”为主，构成“正+ 在+宾述宾 状中”结构。“正”、“在”连用在晋代陈寿三国志中共见3例，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中共见4例，都是A类结构。 2.2
13、“正+在+宾pp+VP”结构B式“正+在+宾pp+VP”结构中，“在+宾”构成介词短语修饰其后的动词性成分VP，组合成偏正短语再受时间副词“正”的修饰，其内部结构层次为：正+pp+VP偏正偏正此类结构在宋代文献中可以见到，但与A类结构相比，出现频率仍较低。太平广记中“正”、“在”连用凡11例，其中9例是A类结构，只有2例是“正+在+宾pp+VP”结构。 “正+在+宾pp+VP”结构的广泛运用是在明清白话小说中。我们在初刻拍案惊奇中检得25例，醒世恒言中检得30例，红楼梦中检得58例，儿女英雄传中检得57例。如： （28）正在房内顽的没兴头，忽见丫头们来回说：“东府珍大爷来请过去看戏，放花灯。”
14、 （红楼梦） （29）有天夜里，正在钓鱼巷吃的有点醉醺醺了，他忽然发议论道 ：“回想兄弟才到省头一天的光景，再想不到今日是这个样子。（官场现形记）以上二例中介词“在”分别带处所词语“房内”、“钓鱼巷”构成介词短语，其所修饰的动词性成分都带有补语，如状态补语“没兴头”、“有点醉醺醺”。明清白话此类结构中，除“在+宾”这一介词短语外，动词性成分前有时还可以出现其他表处所的方位短语。如： （30）这小爷正在那里心里为难，听十三妹如此一问，他赶紧站起，连连的摆手说 ：“姑娘，这事断断不可 ！”（儿女英雄传） （31）安公子正在那里心里盘算 ，想着：“ 十三妹此去不知果然可去给我找那块砚台？他这张弹弓不
15、知果然可能照他说的那等中用？倘然两件事都无着，如何是好？”（同上）这二例中介词短语“在那里”后还有“心里”这一方位短语作小主语。可见明清白话B式中，“在”的主要主要功能仍是引进处所，表示进行或持续还不是它的主要功能；时间关系是由“正”来表达的。 2.3 “正在+VP/AP”结构B式中“正”是时间副词，“在”是介词，二者仍未结合成为一个表示时间意义的副词；而C式中“正在”直接修饰动词性或形容词性词语，其词化特征比较明显。从构成形式上看C式也是现代汉语中时间副词“正在”出现的主要句法环境，但明清白话中“正在”所修饰的成分的性质与现代汉语有很大的差别。明清白话中可以出现于“正在”后的谓词性成分有以下
16、几种：2.3.1 正在+述补结构述补结构中的补语可以是带“得”的状态补语。如： （32）众人正在听得诧异，被袭人一说，想了一想，倒大家笑起来，说：“快叫二爷进来罢，不用理那糊涂东西了。他说的那些玉，想来不是正经东西。”（红楼梦） （33）老爷正在痛得发晕，一听太太的声息，似乎明白了些，但回答得两句道 ：“你回来了？今天几乎拿我跌死 ！”（官场现形记） （34）正在讲的热闹，忽然一个庄客进来，悄悄的向褚一官使了个眼色，请了出去。（儿女英雄传）以上3例中“正在”修饰带状态补语的述补短语，充当状态补语的常见的是形容词。“正在”还可以修饰带可能补语的述补短语。如： （35）任你吵得地暗天昏，他只我行我
17、法。正在吵不清，内中有个十八九岁的小爷，穿一件土黄布主腰儿，套一件青哦噔绸马褂子（儿女英雄传） （36）正在叫不开，那些三班衙役也有赶到前头来的，大家一顿连推带踹，把个门插管儿弄折了，门才得开。（同上）上二例中“吵不清”、“叫不开”都是带可能补语的述补结构。 无论是动词带状态补语还是可能补语，在现代汉语中都不能与时间副词“正在”共现，现代汉语中此类述补短语前只能出现“正”，不能出现“正在”或“在”。比较以下二例： （37）抚台正在看得不耐烦，忽地手折里面夹着两张纸头，上面都写着有字（官场现形记） （38）正看得入神，一个留着“一字胡”的军官笑眯眯地走到廖汉生的面前。现代汉语中（38）例的“正看
18、得入神”不能换说成“正在看得入神”。再如： （39）我觉得很可笑，我正活得有滋有味（*正在活得有滋有味），哪能呢。 （40）电话接线员被告知，注意她丈夫有电话时，提醒她，丹斯夫人在陪她的姐姐，而她正病得不宜打扰（*正在病得不宜打扰）。这二例中的“正”也都不能换为“正在”。通过比较可以发现，明清白话此类结构中的“正在”相当于现代汉语的“正”，而不能释为现代汉语中的“正在”或“在”。再将明清白话中此类结构与上述B式“正+在+宾pp+VP”类结构相比较，可以发现它们之间的联系。明清白话中“正在+述补”这种结构与B式中动词带补语的结构有相通之处，可能来源于介词“在”后宾语的脱落。此类结构中的“正在”相
19、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正”而不是“正在”的原因在于介词宾语的脱落导致了介词“在”引进处所的语义功能进一步弱化。这两类结构中“正”的功能具有同一性，它们之间可能存在如下联系：正+在+宾pp+动（得）补 正+在+动（得）补2.3.2 正在+V+着明清白话中“正在”可以修饰带“着”的动词性成分。如： （41）却说薛淑云请雯青在一品香大餐，正在谈着，门外走过一人。（孽海花） （42）正在拜着，不防邓九公喝得红扑扑儿的一张脸，一脚踏进来，见了诧异道 ：“你们五位 这是个甚么礼儿？”（儿女英雄传）以上二例中的“正在”也都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正”，表示动作行为或事件发生的同时性。比较以下二例： （43）两个正在
20、说着，只听安太太笑道 ：“亲家说的这话，可真有理。只是你看我家这些人，那是个会纺线织布的？难道就穿这么一身棉花桃儿吗？”（儿女英雄传） （44）正说着，崔琦气喘吁吁地跑来了，道，这一身冷汗，走走走，我们吃饭去。（43）中的“正在说着”与（44）例中的“正说着”功能基本相当。 2.3.3 正在+形 明清白话中时间副词“正在”可以修饰部分形容词如“感怆、踌躇、慌张、惊骇、为难、高兴、烦闷、用功、纳闷、年轻、犹疑、诧异、得意”。如： （45）正在恼怒，忽然飞马报来，说张济、樊稠两路军马，竟犯长安，京城危急。(三国演义) （46）何况玉格正在年轻，媳妇又都有了生子的信息，此刻怎的讲得到买人这句话上！（
21、儿女英雄传） （47）正在静悄悄的，忽听得珍姑娘“嗳”了一声，说 ：“大爷怎么又跑回来了？”（同上） （48）我看着情形诧异，正在不解，没多会儿，就有人传说，已经下了这道降调的上谕了。（孽海花）以上4例“正在”所修饰的对象“恼怒、年轻”是性质形容词，“静悄悄的”是状态形容词，“不解”是否定形式的形容词；“正在+形”表示正处于某种状态中。明清白话此类结构中，形容词前还可以有程度副词的修饰。如： （49）正在十分艳羡，忽听太太这一吩咐，乐得他从丹田里提着小工调的嗓子，答应了一声“嗻”，连忙去找盅子。（儿女英雄传） （50）只是旨意已下，怎的斡旋得转？他也正在十分作难，不想正在这个分际，恰好就穿插出
22、朝廷设立观风整俗使的这等个好机会来。（同上） 从以下几例可以窥见这种现象与“正在”的相关用法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如： （51）正在危急之中，忽然东南上喊声大震，一将引军纵马杀来。(三国演义) （52）策身被数枪，马亦带伤。正危急之时，程普引数人至。(同上) （53）正在危急,大夫来了,也不敢诊,只嘱咐办理后事罢,说了起身就走. （红楼梦） （54）等到日军攻破鸡隆的这一日，三貂岭正在危急，文魁在狮球岭领了他的大队，挟了快枪，驰回城中，直入抚署，向景崧大呼道（孽海花）由“正在+形+之中/之时”到“正在+形”，区别在于后附性成分“之中/之时”的有无，我们可以将它们之间的关系表示为：正在+形+之中/
23、之时 正在+形现代汉语中“正在”与形容词的组合受限，但“正”有时可以出现于形容词前。如“玩得正高兴、聊得正起劲”等，此类结构一般都可以转化为“正玩得高兴、正聊得起劲”。但是现代汉语中“正+动+得+补”却不能转化为“正在+动+得+补”，如不能说“正在玩得高兴、正在聊得起劲”，而这种结构正是明清白话中的B类“正在+动+补”结构。可见，明清白话中“正在”已具有典型的副词特征，但与现代汉语时间副词“正在”的功能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2.3.4 正在+不得/没得/没+名 （55）正在没法,只听园门腰门一声大响,打进门来,见一个梢长大汉,手执木棍.众人唬得藏躲不及,听得那人喊说道:不要跑了他们一个! 你们都
24、跟我来. （红楼梦） （56）只因离家日久，千般心绪，万种情怀，正在无可排遣，恰好春风报罢，即拟整顿行装，起身回去。（官场现形记） （57）詹典的妻子听得这话，想了想自己正在无依，孩子又小，便搭着河南小米子粮船上京，倒来投奔张老，想要找碗现成茶饭吃。（儿女英雄传）以上三例“正在”所修饰的成分中都含有否定词语“没、无”等。现代汉语中时间副词“正在”一般不能修饰否定结构，如不能说“正在没有时间、正在没有办法”。明清白话中的这种现象我们同样能找到相关的结构形式之间的联系。如： （58）a.正在不得主意的时候,忽听窗外扑哧的笑了一声,把薛蝌倒唬了一跳.未知是谁,下回分解. （红楼梦） b1.正在不得主
25、意，只听路旁有人说道 ：“茫茫前路，不可认差了路头 ！”（儿女英雄传） b2.参将正在没得主意，一闻此言大喜，立刻叫伴当拿了名片，赶到随员船上，因与文七爷相熟，指名拜文大老爷。（官场现形记） （59）a.正在没法时，街东头儿，匡次芳和塔翻译两个人说着话，慢慢儿的走回来，问什么事。（孽海花） b.可怜宝钗宝玉等正在没法,只见地下这些丫头婆子乱抬乱扯的时候,贾琏喘吁吁的跑进来说: 好了,好了,幸亏王爷救了我们了! （红楼梦）“正在不得主意的时候”与“正在不得主意”、“正在没得主意”，“正在没法时”与“正在没法”，两种结构之间的区别同样在于后附的表时成分的隐现。2.3.5 正在+述宾明清白话中“正在
26、”修饰述宾短语已较常见。如： （60）瞿耐庵忙道：“现在上头正在讲究清讼，这个地方，照样子，只要我再做一两个月，怕不政简刑清么 。”（官场现形记）但明清白话与现代汉语“正在”所修饰的述宾短语中动词的范围不完全一致。如： （61）正在觉得去住两难，见如此说，便说：“也罢，我且去，明日早晚必赶回来 。”（儿女英雄传） （62）邓九公见他这番光景是发于至性，自己正在急于成全他的终身大事，更兼受了安老爷、安太太的重托，便要趁今日这个机缘，作个牵丝的月老，料姑娘情随性转，事无不成。（同上）现代汉语中“觉得”、“急于”等组成的述宾结构不能受“正在”的修饰。再如： （63）主意定了，正在细细打起稿子，不想恰
27、值雯青走来，正是午饭时候，顺口虚留了一句，谁知雯青竟要吃起来。（孽海花）现代汉语中只能说“正在细细地打稿子”，但动词“打”带表示起始意义的“起”作补语，一般不能受“正在”的修饰。 明清白话中“正在”还可以修饰动词“有”、动结式动词“听见”等。如： （64）甄应嘉道：“儿女之情，人所不免，我正在有奉托老亲翁的事” （红楼梦） （65）宝玉正在听见赵姨娘厮吵，心中自是不悦，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只得等吵完了，打听着探春劝了他去后方从蘅芜苑回来，劝了芳官一阵，方大家安妥。 （同上）现代汉语中动词“有”、“听见”的语义都与“正在”的表示动作行为进行的语义相冲突，不能共现，现代汉语中“有+NP+VP”结
28、构只能受“正”修饰。如： （66）恽逸群觉得此事对发展国家工业有利，况且报社正有一笔钱闲搁着，他便写下借据，把钱借给了吴。 （67）此时，正有十几个和尚尼姑为死者超度亡灵，其中就有慧聪尼姑杨梦莲。 这种现象同样表明明清白话“正在有NP”结构中“正在”不表示动作的进行，而主要表示时间上的同时性，即相当于“正”。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明清白话中无论“正+在+宾+VP”还是“正在+VP/AP”结构，“正在”的意义和用法都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正”。从搭配对象、前后成分之间的关系以及两个时代相关结构的对比中都可以证明这一结论。如： （68）却说安公子正在走过无数的号舍，只见一所号舍门外山墙白石灰
29、上大书“成字号”三个大字。（儿女英雄传） （69）此时，几名警察正路过此地，不由分说，“咔嚓”、“咔嚓”将这三男二女都戴上手铐押到西柳镇公安分局。（68）例中“正在走过无数的号舍”相当于现代汉语的“正走过无数的号舍”，但（69）例中“正路过此地”却不能替换为“正在路过此地”。可见，现代汉语中的“正在”与明清白话中的“正在”是形同而实异的现象，明清白话中的“正在”语义的重点仍在“正”，而不在“在”；它重在表达时间上的“同时”关系，而并不强调动作行为本身的延续。从汉语发展史上“正在”的形成过程及其用法的演变情况看，时间副词“正在”的形成与上述B类结构有着密切的关系，B式中介词的宾语以及“正在+动/
30、形+之时/之间/时”结构中后附性成分“之时、之间、时”等的脱落与时间副词“正在”的形成直接相关。历史上“正”、“在”的连用以及A、B、C三类结构使用的情况可以说明这一点：正+在+A式B式C式三国志3300世说新语4400太平广记11920初刻拍案惊奇69292515醒世恒言94383026红楼梦121185845儿女英雄传（4）153285766从上表可以看出，随着“正在”的词化，明清以后，B式和C式的使用频率已大大超过了A式。C式与B式具有内在的联系，如“正在心里踌躇”与“正在踌躇”、“正在书房纳闷”与“正在纳闷”等表明两种结构在功能方面具有一致性，不同之处在于是否凸显或强调“在”所介引的处
31、所成分。3 时间副词“在”的形成及其与“着”的关系3.1 现代汉语中的时间副词“在”现代汉语中“在”有动词、介词以及时间副词几种主要用法。时间副词“在”的基本意义是表示进行，区别于“正”的“时位”、“非持续”，有人认为它的核心意义是“时段”、“持续”（5），或具有“段”的特点（6）。一般认为现代汉语中能与“在”搭配的词语主要有以下两种类型：具有“持续”特征的动作行为动词，即动作行为本身能持续，其内在时间过程结构具有较强的“续段”。如“写、看、走、跑、吃、研究、讨论、开会、战斗、进行、游泳”等。 具有可重复性的瞬时动词，如“敲、咳嗽、砍、砸、跳、蹦、踢”等。大多学者认为不表示动作行为的成分以及不能延续的瞬时动词不能受“在”的修饰，据此可以将现代汉语中的时间副词“在”刻划为表示动作行为的进行/持续。但语言事实中还存在着“在”修饰某些形容词的现象，如“伤心、后悔、惋惜、犹豫、踌躇、难为情、不好意思”等，特别是“在”前有“还”、“仍然”等表示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