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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丑野禽幻
丑系列
■蝙蝠
夜雾四起
把房子裹成蹩脚的喻体
屋檐下倒挂的蝙蝠
没有什么比它们更盲目了
没日没夜地在造物主的嘲弄里
呼唤光明
以至于一堵墙都可以给它们答案
■老鼠
灯下看书
里面记载着奇奇怪怪的哭笑声
这些,在粮仓左近的老鼠们最清楚了
它们举着饥寒起盗心的大旗
跟盛世的主宰者叫板
于是它们得到了粮食
和一些免费的药
■苍蝇
午间懒睡
把古往今来的艳遇都梦了个遍
秋后转多起来的苍蝇开始陆续抗议
说杜甫的诗穷酸,说鲁迅的话刻薄
没错,它们都说得很对
可是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过是个正在做白日梦的人
■蚊子
关上窗户
掩杀了闲云冷月和新叠的垃圾堆
被激怒的蚊子们疯狂向我攻击
怪我断了它们的退路
为了表示忏悔
我献出鲜血
并默不做声
■蜘蛛
寻找风景
发现有些树林之间藏有着惊人的秘密
悬挂的蜘蛛们不动声色地潜伏着
等侯猎物
它们善于编织剧毒无比的情网
诱杀迷途的生灵
看,它们正勾着一轮明月慢慢蚕食
■乌鸦
听着音乐
有嘈杂的马蹄声踩着落叶远去
秋天的乌鸦们呱呱地乱叫着
让人昏昏欲睡
它们习惯用嘶哑的嗓音嘲笑这荒唐的世界
起初,人们非常地厌恶
直到有位落魄的青年歌手
将这种嗓音演绎成
疯狂的
摇滚
■蟑螂
把弄哲学
咖啡与伴侣发生了争执
旁观的蟑螂并不被纳入画面
它们在笛卡儿与上帝之间来回做着伪证
最后,咖啡赢了
蟑螂也被淹死在杯子里
临死前
蟑螂唯一的愿望就是
不要再叫它们小强
■青蛙
雨涨秋池
总有些不该错乱的情绪发生呼应
一群青蛙从稼轩的词里跳出来
直接就跳进了炒锅
听说这种失误的动作
现在是越来越多
就好比前些天
几只路过的天鹅把它们当成癞蛤蟆
着实吐了不少口水呢
■跳蚤
告别夏天
到处都是人们丢弃的热情
被跳蚤们宝贝般地温存
它们披着廉价的皮大衣在季节间流窜
记录一些风花雪月的韵事
并在冷空气南下的时候
把人类告上了法庭
在基因测试的面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
指着鲜血发誓
说它们是清白的
禽系列
■牛
除了耕耘
牛肉干也是很有名的
无论是那些被圈养的顺牛
还是那些天生的蛮牛
在斧头沉闷的敲打声里
和镰刀锋利的割裂声里
最后,都会轰然倒下
然后有人会适时地发表一份联合声明
宣布人类进入肉食社会
■猪
未来世界
猪将成为星际一级保护动物
被制成标本陈列到阴森的博物馆里去
能生存下来的就都是宠物猪了
到了那时它想不特立独行都难
你可以这样想像
宇宙无边
在雄伟的银河战舰群中
在闪着冷光的金属仓里
它正辗转在主人的脚下陶醉
享受着这世上最美妙的幸福呢
■猫
夜幕低垂
趴在屋顶上的黑猫叫得凄烈
我认为它的情歌唱得过于奔放了
不由得呵斥了它两声
它红着眼睛盯着我
又转到了另一座屋顶
换个B大调继续轰炸
而院子里的花猫
和声伴得也很出色
全然忘了前天它丈夫在车轮底下凄厉的惨叫声
■狗
面向河流
千古的感慨就像感冒的鼻涕一样不断流淌
然而,医生说这是疯犬病
我诧异于自己不知何时被狗咬了
况且我跟它又无怨无仇
要说有也只是有一次它掉进河里的时候
我在岸上犹豫了一下
但那时河里根本就没有水
倒是围观的人群在呼呼嚷嚷地叫着
打死它,打死它......
■马
放眼望去
草原比沙漠要瘦弱得多
一匹独行黑马的铁蹄
充分印证了我的想法
这里的荒芜曾经铺天盖地蔓延过
有什么比被季节抛弃的大地还要显得更
萧瑟呢
可以想象得到
风吹草低现牛羊是个怎样让人沉思的画面
可是这时候的马都跑哪去了
有谁想过吗
■羊
有权沉默
是羔羊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虽然为此,它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是智者说过
不在沉默中吃草,就在惊慌中逃跑
敢与狼共舞的物种
几乎已经没有了
除了羊
除了喜欢跳舞
还坚持要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入场卷的羊
仍在抱残着它们古老的梦想
■鸡
先有鸡
还是先有蛋
道理其实很简单
杀只鸡取卵
有卵则说明先有鸡
再以卵击石找骨头
没有骨头则更说明是先有鸡
隔壁的阿三听得很认真
问
那鸡是什么?
找来南方某出版社出版的一部字典
上面俨然写着
妓女
■鸭
四处跋涉
对于一只鸭来说
姿势是难看了点
你可以嘲笑它
可以模仿它
但你不能诬赖它
乌鸦,不是它的表兄弟
跟它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不能因为它们在同一个园子里吃过东西
就断定它们是拜把金兰
听听鸭子委屈的呼叫声
真他妈好笑
■鹅
门前镜湖
是用来扭转风水的
鹅哪里懂得这些机关
天亮了就去游泳
天黑了也去游泳
终于一天鹅不见了
找来风水先生问卦
卦出了两句诗
此鹅不是池中物
一遇天鹅双双渡
说是大吉,得遇贵人之相
我想,它被隔壁村的人抓去吃掉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它不会飞
美系列
■鹏
大鹏展翅
不过是笨鸟先飞的征兆
天空的痕迹已经太多
让每一次飞翔的理由都显得苍白
森林的脸色温和
却总能释放出致命的火花
大地没有表情
只有风在耳边重复着一句话
自由没了
生命就只剩下重量
■鲤
忍气吞声
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境界
少不得下过很大的功夫
试想
鱼翔浅底,得担待多大的风险啊
假如从刀锋的冷光里
有人获得的是快乐
那么何妨
取尽我身上的鲜肉
只是得留意些我的骨头
因为上面
它长满了刺
■蝉
金蝉脱壳
说得就跟跳脱衣舞一样轻松
书呆子又哪会晓得
那些地底下深埋的仇恨
被金山寺的经文念得痛不欲生
它杀了自己
眼前一亮竟逃出了生天
它正准备破口大骂
一阵凉意
大水就淹没了金山
■蝴蝶
江上峰青
风,没有方向
蝶流在水面做远行前的梳妆
一叶轻舟撑着猿啼
穿过满怀憧憬的云霞
美丽,转化成一种忧伤
出离迁徙的部落
沿岸寻找前世的境象
最后
在一个精致的相框里
发现了自己
的今生
■蜻蜓
八角亭外
二十四桥的栏杆
早被蜻蜓之足肆意点遍
亭中抚琴的人
也许是在等人吧
一曲广陵散
散了又散
总是不能成调
茶杯里的水已冷去多时
它移上了杯口
突然,铿锵大做
水纹不动,月色不惊
弦,却断了两根
■蜜蜂
整个山坡
安静得只剩下鲜花绽放的声音
蜜蜂们正在勤劳地工作
夏日的态度非常傲慢
除了叶子
谁的招呼都不予理会
牧牛的小童
不经意地在花丛间侵占了一点余阴
就把它们给激怒了
并群起而攻之
当复仇之针蛰出去的一瞬间
它们深深地满足于暴力的快感
然后,开始罢工
■蚱蜢
溪边绿被
是夏天里最廉价的地皮
蚱蜢们争相赶至
全副的武装
明确的目的
战争很快就开始
也很快就结束
毕竟稻草的数量总是有限的
但无限的却是那位站在岸边的女人
连双溪的蚱蜢舟
都载不动她的忧愁啊
■蟋蟀
匆匆来访
不是为了决斗
兵荒马乱的年代
满街的青石板都是伤痕累累
促织,只是一种口号
空中的彩霞
已经有人在呕心沥血了
放下手中的针线吧
往夹缝中留意
趁它们正唱得痛快
一网擒来
挑几个壮实的
也许明天的白日梦就有着落了
■萤火虫
贴上屏风
今夜清凉如水
只要隐藏得谨慎些
妖娆女子的小扇轻易是扑不到的
但一定要特别注意
隔壁的穷孩子
他读书读疯了
到处搜集萤火虫的微光
躲到墙角里看书
可是
用不了多久
他看的每一个字
都将变成骷髅头
野系列
■狼
小心月圆
印地安的传说中
人,经常会适时的突变为狼
并凶狠的扑杀生物
甚至是亲人
我怀疑月光里有毒
不然没有理由
狼嗷的时候
附近的村庄都变成了黑色
■虎
山路难行
就算是朝圣的必经之路
也不能掉以轻心
佛主不吃肉
别以为老虎它会吃素
更别仗着喝了几碗烧酒
就当自己是打虎英雄
前几天,猎户村的几个酒鬼
借着酒胆
愣是说要去摸老虎的屁股
结果呢
结果,结果你也看到啦
山里的大虫到现在还醉得不行呢
■豹
一马平川
对于饥饿的豹子来说是一种讽刺
死于辽阔
总强比活得窝囊
当速度超越了生死
生物链就“哐当”作响
这种声音持续了多少年
已无从考证
还要继续多少年
也难下定论
但豹子们都很清楚
下一次的奔跑
不能再消耗这么大的体力了
■熊
走进笼子
基本上就告别了吃肉的日子
远离血腥味的熊
不必在车上贴出有熊出没的字样
透过车窗
看它每一个憨态的动作
扑打,或者翻滚
亘古的霸气
已经荡然无存
真为那些曾被它一口咬掉大腿的生灵感叹
瞧它现在这个熊样!
■龟
大海无边
所有的消息都封锁得合乎情理
乌龟从芝诺的悖论里
爬了两千多年
兔子居然还没追上
大洋那边早已做出决定
把冠军颁发给乌龟
并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当选
这边的专家们正在研究龟苓膏
看是不是可以清热解毒
至于冠军最后颁发给谁
领导们早有安排
■狮子
脚步沉重
是因为背负着宿命的转轮
夕阳下
一只苍老的狮子不断地回头张望
它被更年轻有力的狮子
从王位上驱赶了下来
放逐至死
三妻四妾投入了另一个怀抱
孩子被残忍地处死
这一切它都无比的熟悉
就像它是如此的熟悉这片原野
以及头上风云的变幻
它黯然转身离去
走向黑暗
■狐狸
生逢乱世
不当秀才也别当兵
更别学那些个酸腐隐士
往山林里筑巢
专门幻想狐仙的故事
聊以自慰,兼且惑人
古往今来不知道已经饿死过多少
清风明月
狐狸都看得真实
从历代高人异士的行径中
它悟出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谁也挖不出一个不存在的洞来
■大象
瞎子摸象
从印度摸到泰国
又从暹罗摸到天竺
这两个繁衍佛教的国家
把大象尊为国宝
瞎子们把这庞然大物解构成
四根柱子
一道墙
两把扇子
以及一条鞭子
旁观的人们笑翻在地
很显然
瞎子们也认为自己说错了
连一个坚持的都没有
■鹿
伸长脖子
不是为了吃到更高的大乔木的树叶
而是为了看到更远的路
警惕敌人的踪迹
如此日以继夜地扮演
鹿族的盯梢者
等待在漫长的沉默里
变成了哑巴
那些得以保护的族群
在安逸的森林里跳舞
在辽阔的平原上奔驰
谱写鹿回头的神话
而它们
仍在充当着无谓的了望者
幻系列
■龙
乌云密布
盘旋在指定的地点
朝海平面传输致命的吻痕
密密麻麻的病毒
从水平线的眼睛里
一路赶来
虚拟的孤舟
承载着无心恋战的风云
转化成热带风暴
撕开通往无极的旋涡
复制惊雷的咒语
在闪电中苏醒的龙卷风
对谁的报答
都将是粉身碎骨
■凤
提着灯笼
在充满想像的路上死去
深渊里的白雾
飘散如吸毒的山鬼
释放迷人的磷火
布满荆棘的鲜血来自路人
虔诚的朝拜
遍地的青面獠牙
四处寻找未被渡化之前的本性
西来的梵音
穿过结满苦果的兰花
扑进欲火焚烧的涅磐
点燃灰烬
■犼
茶楼酒肆
悬挂着风花雪月的败笔
驴子的喷嚏
横贯长街
屋檐下佩剑的灵魂
还来不及出窍
便已满城风雨
敢于徒手摘星的年代
狂人狷客
尽皆相慕而至
捧北斗为杯
豪情畅饮
唯独朝天吼的那位酒鬼
至今仍下落不明
■麒麟
雪崩无声
满山的沉默
总在不怀好意地闪烁
轻捷上路的滑板
绕不过宿夜的严寒
冷冰冰的喘息
烙印着惊世骇俗的狂奔
提携着最后的美丽
向毁灭飞翔
当仅剩的理性沉沦之后
所有的秘密将被封印在山脚
那些从天上盗得的祥瑞
流落到人间
迟早都会四分五裂
■獬豸
摩天大楼
折射出日月疑惑的目光
闲置的阴影
游荡在绑定的轨道
建筑师的疏忽
直接造成贫民窟的亮点
当抢匪从豪华的大厅里逃逸
满载的画面
接通了和谐的连线
旁观者的裁定
除了惊讶
就是暴怒
用玉帛来交换干戈的提议
拉倒性通过
■貔貅
白衣天使
堕落在吊瓶的滴答声里
富有的病人
向恐惧贿赂回光返照的机会
麻醉,辗转于手术台
生命在昂贵的心电图上轮回
围着病榻的感情
远不如剖开的梨肉
连伤口都很洁白
夜深的走廊灯
怀着打烊的表情
铺张鬼魅般的伶牙利齿
吞噬前来表白的
无休止的虚伪
■饕餮
奔流不息
河床上深刻的脚印
在精准的计算仪器里
确定为路过
那些不慎丢失的青春
被考古出土的时候
已经面目全非
大海是如此的滥情
竟能容纳所有充满色情的拥抱
法律定居在半空
随时准备执行死刑
几千年了
竟然没有一个罪人
■狴犴
沿着公路
跟漏税的车流擦肩而过
蜿蜒的呼啸声
笔直穿透城市的心脏
彻夜不眠的公文
枕着相互抵赖的印章
自我争辩
再往前去
便是世界的尽头
躲在黑暗里的愤怒
转身,就做了污点证人
开庭宣誓后
满满一筐的噪音罚款单
全部成为呈堂证供
■蚣蝮
撞飞栏杆
感受与众不同的落水姿势
酒精五十六度加气温四十四度
是个难度系数一百的动作
没有裁判
只有观众热烈的掌声
拍得荷花娘子心慌意乱
攥起的粉拳半天打不出手
岸上的叫嚣声越发的轻薄起来
羞得她满脸通红
臊在那里直搓裙绿
低头不敢出声
但心底的涟漪
正一圈一圈地
围着那人打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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