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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省博物馆馆长陈建明说,这是“T形帛画”出土31年来首次放进博物馆的橱窗。
辛追墓中的“T形帛画”内容丰富复杂,构图繁复而巧妙,线条健挺流畅,形象刻画细腻,表现技法纯熟,代表了世界帛画艺术高峰时期的最高水平。
据新华网报道,这幅“T形帛画”主要色彩为朱、黄、黑、白等色,人物、景物用墨线细描,还加上彩色。
帛画长205厘米,上宽92厘米,下宽47.7厘米,下边的四角缀有绦带。
帛画描绘内容分为三部分,天上部分绘有人首蛇身的蛟龙、金乌、蟾、日、月,扶桑等天国的神话传说;
人间部分绘有墓主人辛追在3个侍女的陪同下,正在飞升天国的路上,以及家人在祈求死者灵魂升天的祭祀场面;
地下部分画着神话中的鳌鱼和异兽守卫死者的灵魂。
1972年长沙马王堆汉墓考古大发现中,“T形帛画”随同墓主人辛追一同出土。
当时,帛画平铺在内棺盖板上,随葬“谴册”(即“清单”)上称“T形帛画”为“非衣”。
湖南省博物馆副馆长陈松长说,“非衣”作为西汉时期一种虚幻的精神文化世界的表现形式,是一幅人死后用来引魂升天的铭旌。
使用“非衣”,一是为了招魂,二是希望死者的灵魂穿上“非衣”,像飞禽一样进入天国。
陈松长透露,“T形帛画”出土后,由于对展出的条件要求相当高,从未向公众展示过。
为避免外界污染,在这幅帛画的此次布展过程中,现场操作的专家和工作人员们都带着口罩和手套。
新修的博物馆展厅全部安装了没有紫外线和热量的光纤灯。
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和三号汉墓先后出土过形制和内容类似的T形帛画两件。
T形帛画的发现被认为“是古代艺术宝库中的一颗光辉夺目的明珠”(《西汉帛画》),是“古代美术史的伟大发现”(《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这“伟大发现”至今已快20年了,然而,关于T形帛画“引魂升天”的主题思想仍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学术问题。
在这篇文章里,我将证明:
汉代和汉代前期楚人的灵魂归宿不是上天而是下地,马王堆T形帛画不是“升天图”而是地下水府的镇宅“非衣”。
可是,迄今为止,学术界几乎一致认为T形帛画是反映亡魂升天主题。
由湖南省博物馆和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合编的《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将T形帛画断为“升天图”,并说它“应该是当时封建统治阶级妄想死后升遐所到的‘天国’图景”;
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的《西汉帛画》认为“这幅帛画似乎就是当时在遣车前举扬的图画,以引魂升天”;
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美术全集》说它“以祈颂墓主人飞升为主题”,“似正向天国冉冉欲升”,并定名为“升天图”;
《中国绘画史》说T形帛画是“以灵魂升天为题意的帛画”。
T形帛画反映墓主人飞升主题的说法,是原考证结论的核心,有了这个核心思想,才有了与之配套的关于名称、内容的考证结论。
比如,《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将T形帛画中人首蛇身者解作“烛龙”,是因为有烛龙照天门的神话与升天主题相结合;
将墓主人藏宫的门阙解作“天门”、“帝阍”,也是因为符合“天国的图景”;
有学者把帛画取T形缘由解释为“有飞升感”还是因为“升天”说的需要。
可以讲,如果T形帛画“升天”的主题思想被否定,原有考证结论的基本线索就被否定了。
将T形帛画释为“升天图”,对画面“天上”、“地下”部分的内容解释显然难以自圆其说。
《考古》1973年第2期载文《论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帛画的名称和作用》在论及帛画下段的内容时说:
“下段的全部题材都是象征水府的图形”,“而水府代表幽冥,古人以‘黄泉’、‘九泉’称阴间,盖相信大地之下是一个深渊,人死后葬在地下,即归于水府”。
照此推论,灵魂应该是往地下“九泉”而去,可是该文的结论却是:
帛画“显示了这些贵族们妄图死后灵魂升天的愚昧思想”。
这种自相予盾的结论反映了对帛画主题思想判断的错误。
只有把握楚地汉代和汉代前期的灵魂归于地下“九泉”、“水府”的整体思想和遵循楚人饰门户镇宅避水害的传统民间习俗真实性,我们的解释才不会限制在古藉只言片语的外部形象偶合以致产生彼此分割与予盾的解释。
一、T形帛画的用意及来源
1、几种有关T形物
在我提出关于T形帛画真正用意的结论之前,罗列一些与帛画T形形制相同的现象:
●民间的门。
在楚地,旧制的大门都有长而厚的门楣(又称门梁),楚人称为“天平”。
天平两头长出两旁的站木(古称枨),与下脚“门坎”(即门限、门槛)组成“T”形。
在天平上有两短木垂直用榫头插接,将门楣与门臼模木相连,外长约六寸许,多为圆木,也有作成四方、六方、八方或花瓣形的,有的截面分别刻乾坤二卦。
此木称为“卦木”,也有作“日月它”或“门钉”的。
湖南娄底西部地区民居大门上的“日月它”多数镶着水银玻璃,天光反射其上,远望如同日月之光。
湖北的“卦木”则刻画乾坤二卦者为多。
北京许多四合院也是这种形制,只是“卦木”上都不刻画,且偶有在门楣上镶四个卦木的。
四个卦木者当是后来的完善与改造,最初是两个。
这种门楣长出站木组成T形和在门楣上安置卦木的形制,就我手头的资料可寻至汉代。
《郑州汉画像石》第67页下图《阙门》,其门就是“T”形;
同书第71页《三重楼阁》底楼并列两张高门就是“T”形。
《四川汉代画像砖》图25《庭院》,其中右上楼下层大门是门楣长出两旁站木成“T”形,而且门楣上有两圆点,当是卦木。
同书图90、图91,其大门门楣上的卦木很突出。
值得注意的是,民宅天平上“日月它”在门框T形中的位置正好也是T形帛画中日月的位置,而且刻乾坤二卦者,左为坤,右为乾,其阴阳对应关系正合T形帛画中左月右日。
●楚地巫俗的“龙禁”(湖南湖北称为“龙禁”,江西称为“藏海”,贵州苗族称为“井水”),之门。
一个陶壶,盛洁净井水,水内放铜钱。
贵州“小花”苗族用烧过的钱纸灰投入水中,壶口用纸封严,用古砖包红盖在封纸上,正看为门楣,上书“水晶宫”。
门楣下施出一长方形白纸符画,其宽比门楣略窄,成T形,符画内容为“五龙涌水”,左右两侧分别竖书“水涌天门”、“人藏海底”。
民间用以镇宅驱邪。
据传,龙以镇火殃为灵验。
“龙禁”外形T形与帛画T形合;
“龙禁”龙和水的主题与T形帛画龙和水的主题合;
壶中井水里的钱的用意是象征家庭人口(湖南巫俗:
家有几口人,在“龙禁”井水之中投放几枚铜钱,外再加一枚为“墩家钱”),人口在壶中以避恶鬼,其意与帛画中由龙组成的壶形藏宫藏匿墓主人及家庭使女合;
“龙禁”符画最上端有“云头”——“め”,其咒语是“天圆地方”,其意与门上乾坤卦木合;
其反复交缠的形状还与帛画上部的人首蛇身者交缠方式类同。
●原天安门广场平面图。
解放前的天安门广场用围墙封团起来,成为故宫的前院,是一个狭长的“T”形。
天安门取门的形制为平面图形是自然的事。
●马王维汉墓出土《驻军图》。
中心处“周都尉军”的营驿平面图是“T”形。
(见《马王维医书研究专刊》第2册)。
《尔雅·
释宫》“楚人名门曰阊阖”,“阊,天门也”。
楚人将营垒喻天门建成“T”的形状,显然内含御凶趋吉的意味。
●古墓葬平面图。
赵成甫《南阳汉画象石墓分期管见》(载《汉代画象石研究》):
“以南阳县英庄墓为例,墓室平面呈‘T’字形”,“南阳县王寨墓……平面呈‘T’字形”,“邓县长冢店墓……墓室平面呈‘T’字形”;
王恺《苏鲁豫皖交界地区画象石墓墓葬形制》载:
“I式:
二座,前后二室,多呈凸字形”,“三型I式”的铜山县周庄、李树苗山、洪楼,邳县白山故子二号墓等等,其墓穴平面图均为“T”形;
刘台子西周早期墓就是以T形平面组合的形式。
有趣的是很多平面T形墓在与T形帛画“天空”对应的部位里,往往都陪葬着盆、罐、簋、鬲之类,其平面形状是组成星宿之形,有的在T形亡者上方横道里均匀摆着二陶罐,那是象征日月的,与帛画中日月位置相同。
●T形帛画中“门阙”就是由左右两个“凸”形组成的。
古制中,门必有阙。
《白虎通》:
“门必有阙者何?
阙者,所以饰门别尊卑也”。
帛画中的阙,很多学者认为是“天门”,而我以为当是表示墓主人家门的门阙。
它是显示墓主人身份的标志,既然“门必有阙”,在象征墓主人家门的“T”形帛画里以阙强调门这个符号是顺理成章的。
●楚地门帘。
旧日的门帘都以横和竖的两页组成。
按桃花、蜡染和刺绣的门帘说,上部横的叫“横巾”。
横巾长出竖巾宽度,与竖巾形成“T”形。
后有连同横巾与竖巾一次印染成形的,仍保留着上宽下窄的“T”形形状。
古有设“门张”之制。
《门铭》:
“门之设张,为宅表会,纳善闭邪,击析防害”。
颜师古注引张晏曰:
“张,帷帐也”。
门之帷岂不就门帘?
从门帘与T形帛画画面内容对应关系上说,二者也有许多类似的地方。
门帘横巾上往往作两上或四个圆形的团花,似是卦木和帛画中日月的转化。
竖向门巾上一般是一个大瓶,瓶内插花。
我认为,这门巾上的瓶是T形帛画中由二龙或四龙组成的壶的衍生。
门帘最底部图饰内容多是鱼、水,与T形帛画最下部为水族二者相合。
●非衣。
在马王维一号汉墓,随T形帛画出土的有312片竹简,是记载随葬品的“遣册”。
其中有编为一组的两条竹简除了T形帛画无有别的对应物。
竹简曰:
“非衣一,长丈二尺”。
“右方非衣一”。
竹简上记载非衣长一丈二尺,折合今日尺寸400厘米。
而帛画全长(包括上面的漆壁、绶带、伴带、下角穗子)285厘米,与竹简所记基本相符。
门帘叫作菲。
“菲谓编草为蔽,盖古人所用障蔽门户者”(《荀子》注)。
非衣等于是扉衣,是挂在门上的衣,和挂在墙壁上的壁衣差不多。
“遣册”所记“非衣”,显然就是这件T形帛画。
●立桃象人于门户。
马王维一号墓出土162个木俑,大多分布在东、南、北三个边箱,而却有36件桃木墨绘辟邪木俑置于锦饰内棺棺盖之上,由T形彩绘帛画下半部护盖着。
古有“立桃象人于门户”(《论衡·
谢短篇》)的巫术习俗。
因为T形帛画是门,桃人才置于棺盖之上、帛画之下,以求辟邪保身。
2、T形即门形
从以上所引,我们发现T形帛画与门有关。
民间的门与帛画不但外形相似,而且上为天(门楣为“天平”)下为水(门槛称“门坎”,坎在八卦与五行对应关系中属水),水中间藏人(其间的墓主人及侍者)分布相似。
甚至“日月它”(乾坤木)都与帛画日月位置相同。
“龙禁”(藏海、井水)虽然是巫术器物,但从外形到内容设置都是努力要象门户的。
“水晶宫”横楣与对联形式为“水涌天门”、“人藏海底”,都是“天门”的构想形式。
但且,一号墓中“立桃象人”又与“龙禁”的“投钱象人”相类似,都是祈求门户对人或人之亡魂的保护。
龙禁、门帘与非衣都是直接的门户。
“周都尉军”营垒和原天安门广场以及常见其他古建筑物平面图为“T”形也应是取象于门的。
“城者,御暴保民之所”(《胡传》);
“城,为保民为之也”(《谷梁传》);
《易经·
坎卦彖传》:
“王公设险,以守其国。
”注曰:
“君人者观坎之象,知险之不可陵也。
故设为城敦沟池之险,以守其国,保其民人”。
城敦既为御暴保民,除了防范敌国,必有巫术趋吉御邪的目的。
而门最是负有这一使命的。
《周礼·
考工记》:
“门阿之制以为都城之制”。
门自古是都城赋予巫术意义的符号。
“越在东南,故立蛇门以制帝国。
吴在辰,其位龙也,故小城南门上反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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