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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耳而疑目者,古今之所患也。
是以秦王叹息于韩非之书,而想其为人;
汉武慷慨于相如之文,而恨不同时。
及既得之,终不能拔,或纳谗而诛之,或放之乎冗散。
”此即刘勰以上论述所本。
12班固:
字孟坚,东汉初年史学家、文学家。
傅毅:
字武仲,和班固大致同时的文学家。
13 伯仲:
兄弟。
这里指班固和傅毅作品的成就差不多。
14 嗤(chī吃):
嘲笑。
15 休:
停止。
全句意指傅毅写作不会剪裁。
以上几句见的《》:
“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
与弟超书曰:
‘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
’” 16 陈思:
即曹植,他封陈王,谥号“思”。
17 排:
排斥。
孔璋:
陈琳的字。
他是“”之一。
《》说:
“以孔璋之才,不闲于辞赋。
” 18敬礼:
丁廙(yì
意)的字。
他是汉末作家,曹植的老友,常请曹植修改他的文章。
润饰:
修改加工。
19美谈:
恰当的说法。
指曹植在《与杨德祖书》中所引丁廙的话:
“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耶?
”曹植接着说:
“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
” 20季绪:
刘修的字。
他是汉末作家。
诋诃(dǐhē底河阴):
诽谤。
21 方:
比。
田巴:
战国时齐国善辩的人,曾被鲁仲连所驳倒,曹植《与杨德祖书》:
“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诋诃文章,掎摭利病。
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訾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
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
刘生之辩,未若田氏;
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叹息乎?
” 22 魏文:
即魏文帝曹丕。
曹丕在《典论·
论文》中说: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 23 君卿:
楼护的字。
他是西汉末年的辩士。
唇舌,指有口才。
《论说》篇曾说:
“楼护唇舌。
” 24史迁:
即司马迁。
25咨(zī资):
询问。
东方朔:
西汉作家。
楼护说司马迁著书曾咨询东方朔的话今不存。
《》司马贞索隐:
“案桓谭云:
‘迁所著书成,以示东方朔,朔皆署曰《太史公》。
’则谓《史太公》是朔称也。
” 26 桓谭:
东汉初年著名学者,著有《新论》。
27 博徒:
指贱者。
28 诮(qià
o窍):
指责。
29 照:
察看、理解。
洞:
深。
30 二主:
指秦始皇与汉武帝。
31 鸿:
大。
懿(yì
意):
美。
32 崇:
高。
33 班:
指班固。
曹:
指曹植。
34 逮(dà
i代):
及。
35 信伪:
指关于司马迁请教东方朔的错误传说。
36 瓿(bù
布):
小瓮,《汉书·
扬雄传赞》中说,著《》时,“刘歆亦尝观之,谓雄曰:
空自苦!
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
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
这里是借以喻指在以上各种不正的批评风气之下,真正有价值的作品只能被人用来盖酱坛子,难以取得正确的评价。
译文:
正确的评论何等困难!
评论固然难于正确,正确的评论家也不易遇见;
要碰上正确的评论家,一千年也不过一两人吧!
从古以来的评论家,常常轻视同时人而仰慕前代人,真像《鬼谷子》中所说的:
“天天在眼前的并非任用,老远听到声名却不胜思慕。
”之前韩非子的《储说》刚传出来,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刚写成,秦始皇和汉武帝深恨不能和他们相见;
可是后来相见了,结果却是韩非下狱,司马相如被冷落:
这不显然能够看出是对同时人的轻视吗?
至于班固同傅毅,作品成绩本来差不多,但班固却嘲笑傅毅说:
“傅毅写起文章来就没个停止的时候。
”曹植评论作家时,也贬低陈琳;
丁廙请他修改文章,他就称赞丁廙说话得体;
刘修喜欢批评他人,他就把刘修比作古代的田巴:
那么,曹植的成见就很明显了。
所以曹丕说“文人彼此轻视”,这不是一句废话。
还有楼护因有口才,便竟然荒唐得要评论文章,说什么司马迁曾请教于东方朔;
于是桓谭等人都来嘲笑楼护。
楼护本来没有什么地位,信口乱说就被人嘲笑;
何况作为一个文人学者,怎么随意乱发议论呢?
由此看来,有见地高超而不免崇古非今的人,那就是秦始皇和汉武帝;
有才华卓越而举高自己、压低他人的人,那就是班固和曹植;
有毫无文才而误信传说、不明真相的人,那就楼护。
刘歆担忧扬雄的高作会被后人用来做酱坛盖子,这莫非是多余的慨叹吗?
第二段〔注释〕 1 麏(jūn君):
獐,似鹿而小。
雉(zhì
志):
野鸡。
悬绝:
相差极远。
2 砾(lì
力)石:
碎石块。
3 青眸(mó
u谋):
即青眼,指正视。
正目而视,眼多青处。
眸:
眼的瞳仁。
4 麟为麏:
哀公十四年》中说:
“春,西狩获麟,……有以告者曰:
有麏而角者。
” 5 雉为凤:
《尹文子·
大道上》中说:
“楚人担山雉者,路人问:
‘何鸟也?
’担雉者欺之曰:
‘凤凰也。
’路人曰:
‘我闻有凤凰,今直见之。
’” 6 氏:
一作“民”。
夜光:
夜间发光,美玉或明珠都如此。
这里指玉。
大道上》:
“魏田父有耕于野者,得宝玉径尺,弗知其玉也,以告邻人。
邻人阴欲图之,谓之曰:
‘怪石也。
’……于是遽而弃于远野。
” 7 燕砾:
即燕石。
《》卷六录《阚(kà
n看)子》:
“宋之愚人得燕石于梧台之东,归而藏之以为宝。
周客闻而观焉,……掩口而笑曰:
‘此特燕石也,其与瓦甓(pì
僻)不殊。
’” 8 征:
证、验。
9 杂沓(tà
踏):
纷乱,复杂。
10 质:
指作品的思想内容。
文:
指艺术形式。
交加:
不同的事物一齐来临。
11 知:
这里是“知音”的知,指对作品的欣赏评论者。
12 圆该:
全面具备。
这里指评论一切作品的能力。
13 慷慨:
指性情激昂的人。
逆:
迎。
击节:
打拍节,表示欣赏。
节:
乐器。
14 酝藉:
指性情含蓄的人。
高蹈:
远行。
15 浮:
浅。
绮(qǐ起):
一种有花纹的丝织品,这里借指文辞富丽的作品。
16 诡(guǐ轨):
不平常的,怪异的。
17 会:
合。
嗟:
称,称叹。
讽:
朗诵。
18 沮(jǔ举):
阻止。
19 隅:
边,角。
20 拟:
气宇,衡量。
21东向而望,不见西墙:
汜论训》:
“故东面而望,不见西墙;
南面而视,不睹北方。
”
麒麟和獐,凤凰和野鸡,都有极大的不同;
珠玉和碎石块也完全不同;
阳光之下显得很清楚,肉眼能够辨别它们的形态。
可是鲁国官吏竟把麒麟看成獐,楚国人竟把野鸡当做凤凰,魏国老百姓把美玉误当做怪异的石头,宋国人把燕国的碎石块误当做宝珠。
这些具体的东西本不难查考,竟然错误到这种境界,何况文章中的思想情感本来不易看清楚,谁能说易于分辨好坏呢?
文学作品十分复杂,内容与形式交织而多样化,欣赏评论者又常常各有偏爱,熟悉能力也不全面。
例如性情慷慨的人遇见激昂的声调就打起拍子来,喜欢含蓄的人读到细密的作品就会随着走,有点小伶俐的人看见靡丽的文章就动心,爱好新奇的人对于不平常的事物就感觉爱听。
凡是合于自己脾胃的作品就称赏,不合的就不睬会;
各人拿自己片面的理解,来衡量多种多样的文章:
这真像一个人只明白向东望去,自然永久看不到西边的墙一样。
第三段〔注释〕 1操:
持,即操作、实践的意思。
晓:
明白。
《新论·
琴道》:
“成少伯工吹竽,见安昌侯张子夏鼓瑟,谓曰:
‘音不通千曲以上,不足以为知音。
’” 2 观千剑:
桓谭《新论·
道赋》:
“扬子云工于赋,王君大习兵器,余欲从二子学,子云曰:
‘能读千赋则善赋。
’君大曰:
‘能观千剑则晓剑。
’”(《全后汉文》卷十五) 3 圆:
周遍,全面。
照:
察看,理解。
象:
方法。
4 务:
必须,博观:
《事类》:
“将赡才力,务在博见。
” 5 乔岳:
高山。
形:
显著,这里指看清。
培塿(pǒulǒu剖上篓):
小土山。
6 酌:
斟酌。
沧:
沧海。
畎浍(quǎnkuà
i犬快):
田间小沟。
7 衡:
秤。
8 位:
安排,处理。
体:
体裁。
9 置:
安放。
10 通:
指继承方面。
变:
指创新方面。
11 奇:
指不正常的表现方式。
正:
指正常的表现方式。
12事:
主要指作品中所用的典故。
13宫商:
指平仄,古人常以五音配四声。
14术:
只有弹过千百个曲调的人材能知道音乐,看过千百口宝剑的人材能知道武器;
所以全面评价作品的方式,就是必需普遍地观察。
看了顶峰就更明白小山,到过大海就更明白小沟。
在或轻或重上没有私心,在或爱或憎上没有成见:
如此就可以和秤一样公平,和镜子一样清楚了。
因此,要查考作品中的思想情感,先从六个方面去观察:
第一是看做品采用什么文体,第二是看做品的遣辞造句,第三是看做品对前人的继承与自己的创新,第四是看做品中表现的不同手法,第五是看做品用典的意义,第六是看做品的音节。
这种观察的方式如能实行,那么,作品的好坏就可以够看出来了。
第四段〔注释〕 1 缀文:
指写作。
缀:
联结。
情动而辞发:
《物色》:
“情以物迁,辞以情发。
” 2 披文:
《辨骚》:
“言节候,则披文而见时。
”披:
翻阅。
3 讨:
寻究。
4 幽:
隐微。
5觇(chān搀):
窥视。
6 琴表其情:
本味》:
“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
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
‘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
’少选(须臾)之间,而志在流水。
钟子期又曰:
‘善哉乎鼓琴,汤汤(大水疾流的样子)乎若流水。
’”伯牙、钟子期:
传为春秋时楚人。
7匿(nì
逆):
隐藏。
8 目瞭:
目明。
9 达:
知晓。
10 监:
观察。
11售:
指作品有许多人欣赏。
12 庄周:
即,战国时思想家。
《折杨》:
一种庸俗的歌曲。
《庄子·
天地》中说:
“高声不入千里耳,《折杨》、《皇华》则嗑(xiā虾)但是笑。
”嗑:
笑声。
13 宋玉:
战国时楚国著名作家。
《白雪》:
一种高妙的乐曲。
传为宋玉所作的《对楚王问》中说:
“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
”(《文选》卷四十五) 14 屈平:
名原。
战国时楚国人,古代伟大诗人之一。
这里所引的话,见于《楚辞·
九章·
怀沙》。
15 文:
指外表。
质:
指本性。
疏:
粗,这里指不注意装饰。
内:
即讷,迟钝,这里引申为朴实的意思。
16 异采:
指与众不同的才华。
17 扬雄:
字子云,西汉末年著名作家。
他的话见于《答刘歆书》(《》卷十)。
18 沈:
绝:
独一无二。
19 其:
当作“不”。
事:
从事于。
20 鉴奥:
看得深。
21 内:
指内心。
怿(yì
喜悦。
22 熙:
乐。
春台:
二十章》说:
“世人熙熙,……如春登台。
”河上公本作“如登春台”。
《总术》篇“落落之玉”,也是取河上公本,可见刘勰这里说“春台”是据河上公本《老子》。
23 乐:
音乐。
饵(ěr耳):
食物。
《老子·
三十五章》说:
“乐与饵,止过客。
” 24 兰为国香:
《左传·
宣公三年》中说:
“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
”国香:
全国最香的花,后以“国香”专指兰花。
25 服:
佩带。
媚:
喜爱。
弥:
加倍。
26 华:
精华。
27 泽:
当作“绎”。
玩绎:
细细体会玩味。
28 其:
表示希望。
垂意:
留心,注意。
文学创作是作家的心里有所活动,然后才表此刻作品当中;
文学批评却是先看做品的文辞,然后再深切到作家的心里。
从末流追溯到本源,即便隐微的也能够变得显豁。
对年代久远的作者,固然不能见面,但读了他的作品,也就可以够看到作者的心情了。
莫非担忧作品太深奥吗?
只恐怕自己观点太浅薄算了。
抚琴的人若是心里想到山和水,尚可在琴声中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何况文章既用笔写出来,其中的道理怎能隐藏?
所以读者心里对作品中道理的理解,就像眼睛能看清事物的外形一样:
眼睛清楚的话,就没有什么形态不能辨别;
心里聪慧的话,就没有什么道理不能明白。
但是世俗上熟悉不清楚的人,深刻的作品常被抛弃,浅薄的作品反而有市场。
因此,庄周就嘲笑人们只爱听庸俗的《折杨》,而宋玉也慨叹高雅的《白雪》不被人欣赏。
之前屈原说过:
“我心里诚朴,而不擅长表达,所以人们都不明白我的才华出众。
”能熟悉出众的才能的,只有正确的评论家。
扬雄曾说他自己“心里喜欢深刻的、博洽的、绝顶富丽的文章”,那么他不喜欢浅薄的作品,也就由此可知了。
只如果观点深刻,能看到作品深意的人,就必能在欣赏杰作时取得心里的享受;
恍如春天登台所见美景能够使世人心情愉快,音乐与美味能够留住过客一样。
听说兰花是全国最香的花,人们喜爱而佩在身上,就可发出更多的芳香;
文学书籍则是国家的精华,要细细体味才知道其中的妙处。
一切愿意正确评论作品的人,仍是特别注意这些吧。
第五段〔注释〕 1洪:
钧:
三十斤。
2夔(kú
i奎):
舜时的乐官。
旷:
师旷,春秋时晋国的乐工。
3 箧(qiè
怯):
箱。
4 鉴:
这里指评论家。
订:
校订。
5 流:
流荡。
郑:
郑声。
儒家认为郑国的音乐淫邪。
淫人:
使人走到过分的境地。
淫:
过分。
6 失听:
听错了。
7 律:
规则。
8 蹊:
路。
总之,三十万斤重的大钟,只有古时乐工夔和师旷才能制定。
满箱子的好书,就依托卓越的评论家来判断。
流荡的音乐会令人走入邪路,万万不要为它迷惑听觉。
惟有遵守评论的规则,才不致于走错道路。
知音》评论
“知音”的意思,本指知道音乐。
《吕氏春秋·
本味》中说,伯牙抚琴的时候,当他想到巍巍的泰山,钟子期就从他的琴声入耳出伯牙“志在泰山”;
当伯牙想到滔滔的流水,钟子期就从琴声入耳出伯牙“志在流水”。
后人就称钟子期为“知音”。
《知音》的篇名就是借此来比喻文学批评者的擅长辨别文学作品;
同时也表示,真要如“知音”者那样做好文学评论是不很容易的,所以本篇第一句就是:
“知音其难哉!
”
文学批评难在何处呢?
刘勰从两个方面作了论述:
一是“音实难知”,一是“知实难逢”。
第一讲“知实难逢”:
刘勰举出秦汉以来文学批评中的大量实例,说明自古以来,真正知音的批评者不可多得。
有的是“贵古贱今”,以为今人的作品总不如前人好;
有的是“崇己抑人”,贬低他人而举高自己;
有的则“信伪迷真”,轻信虚假而不明真象。
这种不从实际动身的批评,固然算不上“知音”。
但如此的事实却大量存在,所以刘勰十分慨叹:
“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
”据《后汉书·
扬雄传赞》,扬雄写《太玄经》时,刘歆曾对他说:
“空自苦!
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
”刘勰借用那个故事,深为感慨地说:
“酱瓿之议,岂多叹哉!
”就是说,在那时的文学批评风气之下,刘歆担忧扬雄的高作可能被人用来盖酱坛子,这种慨叹并非是多余的。
那个“酱瓿之议”,说明一个重要问题,那时扬雄虽严肃认真地写他的《太玄经》,却无人能赏识,所以刘歆以为是“空自苦”,意思是劝他不要写下去了,写出来也不过给人盖酱坛子。
可见没有正确的批评风气,没有“知音”,是会影响到文学创作的。
这就说明了成立正确的文学批评的必要。
第二,刘勰再讲“音实难知”,即正确的文学批评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音”之所以“难知”,刘勰分析了主观和客观两方面的原因。
客观原因是“文情难鉴”。
他说:
夫麟凤与麏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
然鲁臣以麟为麏,楚人以雉为凤,魏氏以夜光为怪石,宋客以燕砾为宝珠。
形器易征,谬乃若是;
文情难鉴,谁曰易分。
麒麟和獐子,凤凰和山鸡的不同是很差异的;
珠玉和石块的不同也是很明显的。
可是竟有人把麒麟当獐子,把山鸡当凤凰。
魏国人又把美玉当怪石,宋国人则把石块看做宝珠。
形体显著的东西还不免如此认错,抽象的文情就更难鉴识了。
主观的原因是“知多偏好,人莫圆该”。
夫篇章杂沓,质文交加;
知多偏好,人莫圆该。
慷慨者逆声而击节,酝藉者见密而高蹈,浮慧者观绮而跃心,爱奇者闻诡而惊听。
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
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
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
文学作品的内容和形式,本来是很复杂的。
批评者既各有自己的偏爱,又不可能具有全面辨别作品的能力,因此,往往就是对合于自己口味的便赞同,不合的就抛弃;
那就正如一个人面向东望,必然看不见西墙。
有如此一些主观原因存在,就更难对文学作品作出正确的评论。
这里虽是讲文学批评在主客观两方面不易做好的原因,却也说明了文学批评有自己的特点:
一方面是文学作品本身有其复杂性和比较抽象,一方面是批评者见地有限而又各有所好,很难对有着“万端之变”的文学作品作出适当的评价。
要想做好文学批评,就必需熟悉到这种特点,才能进而找出解决的办法。
正确的文学批评,确是困难重重的。
但刘勰讲这些,并非是要说正确的文学批评无法做到。
《知音》篇第一提出“音实难知,知实难逢”,主如果为了探讨如何做好文学批评。
刘勰的批评理论,就正是按照上述问题和特点成立起来的。
如何解决“文情难鉴”的问题,是刘勰文学批评论的核心。
他以为:
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
沿波讨源,虽幽必显。
这就是正确的文学批评完全能够做到的大体原理。
知音固难,但从文学批评的这种原理来看,并非是做不到的。
这就因为:
文学创作是由于作者有了某种情感而用文辞表达出来,文学批评不过是把文学创作的途径倒过来,即用“沿波讨源”的方式,按照作品的文辞进而探访其思想内容,如此就可以够把作品中即便幽深不明的东西也看清楚了。
按照“披文以入情”的道理,刘勰再进一层说:
“夫志在山水,琴表其情,况形之笔端,理将焉匿?
”从琴声中表达出来的“志在山水”之情,那是无形无影的,知音者尚可识别,何况形之笔端,写成文字的作品呢?
《神思》中说:
“意授于思,言授于意。
”语言文字是表达思想的符号,有了用文字写成的作品,作者的思想情感怎能隐藏得住?
所以,从理论上看,虽然“文情难鉴”,但不是文情不能鉴,而是“文情可鉴”。
具体鉴察“文情”的办法,就是“先标六观”:
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
一观立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
斯术既形,则好坏见矣。
这“六观”通常被理解为刘勰进行文学批评的六条标准,这是有待从头考虑的。
第一,从它的前言后语看,并非批评标准。
“将阅文情,先标六观”,明明是讲“披文以入情”的具体方式;
是说要考察作品的内容,先提出这六个方面,以便从这六个方面具体着手,以入其情。
最后又明明说“斯术既形”,“术”并非标准,而是方式,亦即“披文入情”或“沿波讨源”的方式。
用此方式,则作品的好坏可见;
而不是用此标准,“则好坏见矣”,第二。
“六观”本身并非标准。
所谓“标准”,必需有某种程度的规定性,刘勰这“六观”,只是说从文体的安排、辞句的运用、继承与革新、表达的奇正、典故的运用、音节的处置等六个方面入手,进而研究这六个方面所表达的内容。
“六观”本身并无作何要求与规定,也就说不上是什么标准了。
第三,“六观”大体上都是表现形式方面的问题,当做标准来看,显然与他一贯文质并重专门是“述志为本”的主张不符。
从“将阅文情,先标六观”的原意来看,正和刘勰的大体思想一致。
他在《序志》中批评魏晋以来的文学批评“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
“六观”的提出,正是“沿波讨源”、“振叶寻根”的具体办法。
针对“知多偏好,人莫圆该”的主观原因,刘勰提出了增强批评者的修养的主张: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
阅乔岳以形培塿,酌沧波以喻畎浍。
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
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
有了演奏各类乐曲的实践经验的人,才知道音乐;
观看过量数刀剑的人,才知道武器。
因此,刘勰以为掌握全面评论作品的方式,是必需进行普遍的观察。
因为看过大山的人就更了解小山,研究过沧海的人就更知道小沟。
如此,只要排除掉个人的成见,就可以够对作品作出公平而准确的评价了。
所以,增强批评者的修养,提高其鉴赏能力,这是做好文学批评的根本条件。
一个文学批评者,在见多识广,提高辨别能力以后,可能会开阔其视野,冲破其原来的狭小天地,因此减少或改变一些成见。
但自古以来真正做到“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的评论家,确也是“千载其一乎”。
在阶级社会中,绝对公平的评论家是没有的,即即是刘勰自己的评论,也往往对“熔式经诰,方轨儒门者”有明显的偏爱。
五、试探与讨论1,刘勰对提高鉴赏力有哪些主张?
2.作者用了哪些方式论述自己的观点?
替刘勰向知音们介绍一下。
3.平时你如何鉴赏文学作品?
用三五句话归纳一下刘勰的鉴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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