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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
「学士不令渠出,不奈何,只求少功德,可乎,」公曰:
「不可。
」又曰:
「求少酒食,可乎,」公曰:
「求少纸,可乎,」公曰:
「只求杯水,可乎,」公曰:
「与之。
」媪饮毕,仆地而苏。
然媪之乳,因此遂枯。
顷在凤翔罢官来京师,道由华岳【4】。
忽随行一兵,遇祟甚怪,自褫其衣巾不已。
公使人束缚之,而其巾自坠。
人皆曰:
「此岳神之怒,故也。
」公因谒祠,且曰:
「某昔之去无祈,今之回无祷,特以道出祠下,不敢不谒而已。
随行一兵,狂发遇祟,而居人曰神之怒也,未知其果然否,此一小人如虮虱尔,何足以烦神之威灵哉~纵此人有隐恶,则不可知,不然,以其懈怠失礼,或盗服御饮食等,小罪尔,何足责也,当置之度外。
窃谓岳镇之重,所隶甚广,其间强有力富贵者,盖有公为奸慝,神不敢于彼示其威灵,而乃加怒于一卒,无乃不可乎~某小官,一人病则一事阙,愿恕之,可乎,非某愚直,谅神不闻此言。
」出庙,马前一旋风突而出,忽作大风,震鼓天地,沙石警飞。
「神愈怒乎,吾弗畏也。
」冒风即行。
风愈大,惟趁公行李,而人马皆辟易,不可移足。
或劝之曰:
「祷谢之,」公曰:
「祸福,天也。
神怒即怒,吾行不止,其如予何,」已而风止,竟无别事。
东坡先生尝谓某曰:
「范淳夫讲书,为今经筵讲官第一。
言简而当,无一冗字,无一长语,义
理明白,而成文粲然,乃得讲书三昧也。
廌自太史先生以国史修撰知国史院兼修国史,故曰太史公。
初在讲筵,即游其门,今且八年。
自昔尝闻公诘朝当讲,即前一夕,正衣冠,俨然如在上前,命子弟侍坐,先按讲其说。
廌未始得与听也,迩来遂获与听。
先生平时温温,其语若不出诸口。
及当讲,开列古义,仍参之时事暨近代、本朝典故,以为戒劝。
其音琅琅然,闻者兴起,宜乎久侍迩英而为儒林之冠也。
二月朔,太史公当讲,廌前一夕获闻。
按讲《王制》巡狩望之礼,曰:
「古之人多因燔望秩之说,乃附会为封禅之事。
或以求神仙,或以祈福,或以告太平成功,皆秦汉之侈心,非古者巡狩省方之义。
为人臣凡有劝人主封禅者,皆佞臣也。
」廌以此言为守成之龟鉴。
廌少时有好名急进之弊,献书公交车者三,多触闻罢,然其志不已,复多游巨公之门。
自丙寅年,东坡尝诲之,曰:
「如子之才,自当不没,要当循分,不可躁求,王公之门何必时曳裾也。
」尔后常以为戒。
自昔二三名卿己相知外,八年中未尝一谒贵人。
中间有贵人使人谕殷勤,欲相见,又其人之贤可亲,然廌所守匹夫之志,亦未敢自变也【5】。
尝为太史公言之。
「士人正当尔耳。
士未为臣,进退裕如也。
他日子仕于朝,欲如今日足以自如,未易得之矣。
李文正尝曰:
『士人当使王公闻名多而识面少。
』此最名言。
盖宁使王公讶其不来,无使王公厌其不去。
如子尚何求名,惟在养其高致尔【6】。
」廌以此言如佩韦弦也。
太史公尝讲《礼》,曰:
「拟人必于其伦。
先儒之说,谓拟君于君之伦,拟臣于臣之伦,臣以为此特位而已。
拟人必以德为贵。
桀、纣,人君也,谓匹夫为桀、纣,其人必不肯受。
孔、孟,匹夫也,谓人君为孔、孟,其人必不敢当。
友人董耘馈长沙猫笋,廌以享太史公。
太史公辄作诗为贶,曰:
「因笋寓意,且以为赠尔。
」其诗曰:
「穿云斸石远林空,来涉江波万万重。
实比梧桐能养凤【7】,箨翻风雨便成龙。
一枝未许尘鞍挂,千亩终留渭冰封。
陋巷菜羹知不称,君王玉食愿时供。
」廌即和之,亦以寓自兴之意,且述前相知之情焉。
其诗曰:
「节藏泥滓气凌空【8】,荐俎宁知肉味重。
未许韦编充简册,已胜丝委诳蛟龙。
长沙故事。
短萌任逐霜刀重,美干须烦雪壤封。
他日要会高士爱,不应常奉宰夫供。
」秦少游亦和之,曰:
「楚山春笋斸云空,北客常嗟食不重。
秀色可怜刀切玉,清香不断鼎烹龙。
论羹未愧蒪千里【9】,入贡常随传一封。
薄禄养亲甘旨少,满苞时赖故人供。
邓慎思尝遗之。
廌谓少游曰:
「比见东坡,言少游文章如美玉无瑕,又琢磨之功,殆未有出其右者。
」少游曰:
「某少时用意作赋,习贯已成,诚如所谕,点检不破,不畏磨难,然自以华弱为愧。
邢和叔尝曰:
『子之文,铢两不差,非秤上秤来,乃等子上等来也。
』」廌曰:
「人之文章,阔达者失之太疏【10】,谨严者失之太弱。
少游之文词虽华而气古,事备而意高,如锺鼎然。
其体质规模,质重而简易,其刻画篆文,则后之铸师莫彷佛【11】,宜乎东坡称之为天下奇作也,非过言矣。
二月十日,出陈桥门稍西十里白沟上原,谒阳翟县令孙敬之愭【12】,会开府承议郎张弼非夜语。
张,浙人也。
传云刘签枢知定州,钱穆父居枢位,其实则无也。
廌谓孙敬之曰:
「岁前,
廌到阳翟,竞传蒋颖叔为辞熙帅夺待制以本官谴知舒州。
廌曰出京时,上宫谢,见蒋颖叔以待制扈从,不足信,众乡人咻之。
今日穆父之拜,窃恐如颖叔之传也。
」已而果然。
乃知虚传之书,不必远方,虽国门之外,已不足信矣。
敬之曰:
「今年上元,吕丞相夫人禁中侍中侍宴,独以上相之夫人,得奉觞进于二圣。
余执政命妇,则并立副阶上,北向罗拜。
宴罢辞谢,皆登露台望拜,奉觞以进,颇战栗。
宝慈曰:
『夫人与吾年相若。
』特命二女史扶拥,以示恩意。
「吕相夫人,乃中表亲也,为某言禁中礼数甚详。
御宴惟五人,上居中,宝慈在东,长乐在西,皆南向,太妃暨中宫皆西向。
宝慈暨长乐皆白角团冠,前后惟白玉龙簪而已,衣黄背子衣,无华彩。
太妃暨中宫皆缕金云月冠,前后亦白玉龙簪,而饰以北珠。
珠甚大,衣红背子,皆用珠为饰。
中宫虽预坐,而妇礼甚谨,惟内顾宝慈,坐不敢安,虽广乐在廷,未尝一视也。
上前后供侍,固多女使,皆天下奇色,唯有四人一样妆梳,衣服之类无少异。
俄至上侧,未移刻,又忽四人至。
凡十有六番,其服饰珠翠之盛,信天下之所未睹。
上天颜穆然,敬奉二宫,有不迩声色之意。
秦少游论赋至悉,曲尽其妙。
盖少时用心于赋,甚勤而专。
常记前人所作一二篇,至今不忘也。
少游言:
凡小赋,如人之元首,而破题二句乃其眉。
惟贵气貌有以动人,故先择事之至精至当者先用之,使观之便知妙用。
然后第二韵探原题意之所从来,须便用议论。
第三韵方立议论,明其旨趣。
第四韵结断其说以明题,意思全备。
第五韵或引事,或反说。
第七韵反说或要终立义。
第八韵卒章,尤要好意思尔。
赋中工夫不厌子细,先寻事以押官韵,及先作诸隔句。
凡押官韵,须是稳熟浏亮,使人读之不觉牵强,如和人诗不似和诗也。
少游云:
赋中用事,唯要处置。
才见题,便要类聚事实【13】,看紧慢,分布在八韵中。
如事多者,便须精择其可用者用之,可以不用者弃之,不必惑于多爱,留之徒为累耳。
如事少者,须于合用者先占下,别处要用,不可那辍。
赋中用事,如天然全具对属亲确者固为上,如长短不等对属不的者,须别自用其语而裁剪之,不可全务古语而有疵病也【14】。
譬如以金为器,一则无缝而甚陋,一则有缝而甚佳,然则与其无缝而陋,不若有缝而佳也。
有缝而佳,且犹贵之,无缝而佳,则可知矣。
赋中用字,直须主客分明,当取一君二民之义。
借如六字句中,两字最紧,即须用四字为客,两字为主。
其为客者,必须协顺宾从,成就其主,使于句中焕然明白,不可使主客纷然也。
赋中作用,与杂文不同。
杂文则事词在人意气变化,若作赋,则惟贵炼句之功,斗难、斗巧、斗新。
借如一事,他人用之,不过如此,吾之所用,则虽与众同,其与之巧,迥与众别,然后为工也。
赋家句脉,自与杂文不同。
杂文语句,或长或短,一在于人。
至于赋,则一言一字,必要声律。
凡所言语,须当用意曲折斲磨,须令协于调格,然后用之。
不协律,义理虽是,无益也。
凡赋句,全藉牵合而成。
其初,两事甚不相侔,以言贯穿之,便可为吾所用。
此炼句之工也。
今赋乃江左文章雕敝之余风,非汉赋之比也。
国朝前辈多循唐格,文冗事迂。
独宋、范、滕、郑数公,得名于世。
至于嘉佑之末,治平之间,赋格始备。
废二十余年而复用,当时之风,未易得也已。
「赋之说,虽工巧如此,要之,是何等文字,」廌曰:
「观少游之说,作赋正如填歌曲尔。
「诚然。
夫作曲,虽文章卓越,而不协于律,其声不和。
作赋何用好文章,只以智巧饤饾为偶俪而已;
若论为文,非可同日语也。
朝廷用此格以取人,而士欲合其格,不可奈何尔。
东坡尝云:
顷年文忠欧公荐其先君【15】,荐章才上,一时公卿争先求识面,交口推服,声名一日大振。
盖欧公之言,既取重于世,而当时之人,亦有喜贤好善之心,无纷纷翕訿之间言也。
东坡云:
顷同黄门公初赴制举之召,到都下,是时同召试者甚多。
一日,相国韩公与客言曰:
「二苏在此,而诸人亦敢与之较试,何也,」此语既传,于是不试而去者,十盖八九矣。
国朝试科目,亦在八月中旬。
顷与黄门公既将试,黄门公忽感疾卧病,自料不能及矣。
相国韩魏公知之,辄奏上,曰:
「今岁召制科之士,惟苏轼、苏辙最有声望。
今闻苏辙偶病未可试,如此人兄弟中一人不得就试,甚非众望,欲展限以俟。
」上许之。
黄门病中,魏公数使人问安否,既闻全安,方引试。
凡比常例展二十日。
自后试科目,并在九月,盖始于此。
比者相国吕微仲,语及科目何故延及秋末之说,东坡为吕相国言之。
相国曰:
「韩忠献其贤如此,深可慕尔。
顷试制举,中程后,英宗皇帝即欲便授知制诰。
相国韩公曰:
「苏轼之才,远大之器也。
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进用之,
然后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词矣。
今骤用之,则天下之士,未必以为然,适足以累之也。
」英宗曰:
「知制诰既未可,且与修起居注,可乎,」魏公曰:
「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且于馆阁中择近上贴职与之,他日擢用,亦未为晚。
」乃授直史馆。
欧阳文忠时为参政,虑执政官中有不憙魏公者喋于东坡,坡曰:
「公所以于某之意,乃古之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者欤~」
苏仲豫迨言:
「新宗正丞程遵彦之邵,内行全好,人所难能。
」廌询其如何,曰:
「遵彦尝为杭州佥判,以故知其居家之道甚详。
遵彦之母极严厉,遵彦之妻不得其志,逐去。
遵彦方三十岁,承顺母意,不复言娶,与母对床而寝,今二十年矣。
因遂绝嗜欲,未尝一日失其欢心。
其母亦抚养遵彦诸子,恩意周至,但诸孙或一言思其出母,则诟怒遵彦【16】。
妻亦贤,无辜得罪被逐,于其姑亦无怨言。
岁时问安,奉礼物不报,虽异居而妇礼甚修,至今独居,守节不可夺。
士大夫贤遵彦,怪其母,悯其妻,哀其子也。
王仲薿承事,字丰甫,相国郇公之子也。
昔为廌言:
东坡公顷应进士举,到省时,郇公以翰林学士知举,得其论与策二卷稿本【17】,论即《刑赏忠厚之至》也。
凡三次起草,虽稿亦记涂注,其慎如此。
论卷窃为道人梁冲所得【18】,今所存惟策稿尔。
冲以吐纳医药为术,东坡贬时识之,今在京师,丰甫欲诉于官取之尔。
丰甫言:
顷其女兄之夫高旦,受知于相国司马温公,已除河北籴便粮草。
一日,谒温公,方起立禀事,忽瞑目,口不能言,遽蹶而仆,温公遭压焉。
众公扶救温公,而旦已不知人。
温公令人肩舁以归,即死。
明日,温公使吏问安否,且曰已改除本路提点刑狱矣。
吏以死闻,温公甚叹之,厚赙其家。
后二日,范伯嘉子丰,蜀公之仲子也,谒温公,复使人舁致以归。
子丰亟还许,纔升堂,见蜀公毕,入其室,即殂。
子丰有才力,明敏过人,廌从其游甚久,相知亦深。
太史公讲「太史『奉讳恶,天子斋戒受谏』」之说。
注谓子、卯与先代忌辰之类为「讳恶」。
「以臣所见,所谓『讳恶』者,危亡之言,不绝于耳。
为人臣必使『危亡之言,不绝于耳』,然后君臣相与戒慎畏惧,则保其社稷。
若夫子、卯虽为桀、纣亡日,与先代忌辰,此有司常事尔,不足道也。
天子斋戒受谏。
《礼》云岁终,臣以谓乃岁首也。
《书》云:
『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
』天子斋戒受之以敬也。
」此皆先儒之所不及远甚。
苏过叔党言:
其堂姊嫁蒲澈。
彻,资政传正之子也。
传正守长安日,澈之妇闭户不治一事,惟滴酥为花果等物。
每请客,一客二十饤,皆工巧,尽力为之者。
只用一次。
复速客,则更之。
以此诸妇日夜滴酥不辍。
30.
叔党又曰:
蒲公有大洗面、小洗面、大濯足、小濯足、大澡浴、小澡浴。
盖一日两洗面、两濯足,间日则浴焉【19】。
小洗面,一易汤,用二人,惟颒其面而已。
大洗面,三易汤,用五
人,肩颈及焉。
小濯足,一易汤,用二人,惟踵踝而已。
大濯足,三易汤,用四人,膝股及焉。
小澡浴,则汤用三斛,人用五六。
大澡浴,则汤用三斛【20】,人用八九。
口脂、面药、熏炉、妙香次第用之,人以为劳,公不惮也。
盖公以文章显用,为时大臣,志气磊落,奉养雅洁故也。
顷公有书与东坡,自云晚年有所得。
东坡答之曰:
「闻所得甚高,固以为慰,然复有二,尚欲奉劝,一曰俭,二曰慈。
」此言,真蒲公之所当闻也。
太史公讲《月令》,开题凡数千言,备陈历世遵阴阳为政事之迹,与魏相、柳宗元之说,反复甚明,前世论时令者,莫能过也。
且曰:
儒者多言不必从《月令》,故时令论立说诚有以破汉儒附会灾异之弊,然《洪范》以五事应五行,有休征、咎征,符契甚明,后之人君,不可不为鉴也。
太史公讲《月令》,开题曰「行春令则」云云者,人君之政令,非天之时气也。
故此之时,必当行其本时之令以顺之;
若逆之,则五行相克之气,随类来应。
如人五藏相胜,则有受克之处,其不和之气,自来为病也。
今人见时之气寒燠非候,曰行某令行某令者,非也。
廌在元佑三年省试,策问有魏相时令者,廌之所对,大略与太史公之说同。
但其卒曰:
「王者应天以实不以文,故人和而天地之和应之,不必法其繁文末节,但时和岁丰,家给人足,则便为太平之实。
若求夫芝草生、凤凰至等瑞【21】,皆汉代君臣不务本,而区区尚其虚文也。
汉之好复古者,无若王莽,而刘歆又以儒术缘饰之,奏祥瑞、作颂声者甚众,有益于治,可救其乱乎【22】~」词多不能详,姑记其大概。
昔既不效,何必道乎~
王丰甫言:
章元弼顷娶中表陈氏,甚端丽。
元弼貌寝陋,嗜学。
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也,观忘寐【23】。
陈氏有言,遂求去,元弼出之。
元弼每以此说为朋友言之,且曰缘吾读《眉山集》而致也。
元弼,越人,文蒙之子,少廌一岁。
尝以贤良方正科被召。
太史公极爱之,尝三荐于朝。
朝廷以太史公之荐,元弼虽荫补,未登科,亦除陈州州学教授。
元弼好谒当涂巨公,尝自咸平晨飡,行七十五里,入都怀刺来谒,中途不遑秣马也。
甚癯瘁,隆冬短褐,冠敝履穿,并日而食,陈州之行,太史之赐厚矣。
苏仲豫言:
蒋颖叔之为江淮发运也,其才智有余,人莫能欺,漕运络绎。
蒋,吴人,谙知风水【24】。
尝于所居公署前,立一旗曰占风旗,使人日候之,置籍焉。
令诸漕纲日程亦各记风之便逆,盖雷、雨、雪、雹、雾、露等有或不均,风则天下皆一。
每有运至,取其日程历以合之,责其稽缓者,纲吏畏服。
蒋之去,占风旗废矣。
国朝法:
纲船不许住滞一时,所过税场,不得检税,兵梢口食,许于所运米中计口分升斗借之,至下卸日折算,于逐人之俸粮除之【25】。
盖以舟不住则漕运甚速,不检则许私附商贩,虽无明条许人,而有意于兼容【26】,为小人之啖利有以役之也。
借之口粮,虽明许之,然漕运既速,所食几何,皆立法之深意也。
自导洛司置舟【27】,官载客货,沿路税场既为所并,而纲兵搭附遂止。
迩来导洛司既废,然所过税场,有随船检税之滞,小人无所啖利,日食官
米甚多,于是盗粜之弊兴焉。
既食之,又盗之,而转搬纳入者,动经旬月,不为交量,往往凿窦自沉,以灭其迹。
有司治罪,鞭配日众,大农岁计不充,虽令犯人逐月克粮填纳,岂可敷足。
张文定为三司使日,云岁亏六万斛,今比年不啻五十余万斛矣,而其弊乃在于纲兵也。
东坡为扬州,尝陈前弊于朝,请罢沿路随船检税,江淮之弊,往往除焉。
然五十万之阙,未能遽复,数年之后,可见其效【28】。
淮南、楚、扬、泗数州,日刑纲吏,不啻百人,能救其弊,此刑自省,仁人之言,其利溥哉【29】。
顷在先帝朝,叶温叟尝提举陕西保甲。
忽有诏曰:
「御批问所隶诸州,所教保甲,精觕如何,觕,音麄。
或作粗。
」叶上札子言:
「臣所教保甲,委是精觕。
」奏至,神宗笑之,谓侍臣曰:
「叶温叟将谓『觕』字是精确也。
晁无咎云:
著作职今不修日历,甚闲,但改教坊判官致语口号等及小祠祭校对祝版尔。
晁无咎言:
顷仁宗嘉佑末,英宗已判宗正。
时馆中进所对祝版凡九。
每版皆曰「嗣皇帝某」,或曰「嗣天子臣某」。
旧例,御书名处贴黄云署【30】。
仁宗时,苑中亲作一亭,甚华。
仁宗自名之曰迎曙亭。
已而寤,乃英宗名也,改之曰迎旭亭。
仁宗以旭字未安,又改之曰迎煦亭。
皆默符英皇之名、神宗嫌名、今上御名也。
天命符瑞之验,预有定哉。
李錞希声言:
顷侍其祖茂直为江西监司日,闻徐禧德占自御史中丞以母丧还洪府日【31】,洪有媪,善以三世禄命书言人吉凶。
德占俾占之,媪曰:
「当与兵死。
」徐氏皆怒之。
媪曰:
「无烦怒也。
」其书,古人所记,其变具存。
以其书示之,画一僵尸,身首异处,血污狼藉,而鸟乌啄之。
徐氏犹欲以妖言将檄有司笞之,媪以众解得免。
后,德占败,永乐城破,虏既害之,蹂践其尸,正符媪说。
媪尚存,洪人因重之。
又曰:
禧经制西事日,与沈括议入居永乐,括不欲入,禧以不同其计,自以数万人守焉。
禧自守,虏大纵兵围之,四面不见其际。
禧节制诸将,不许出战,城中兵相残杀,禧命曲珍内平之。
守既久,城中无水,兵皆渴,至有杀人而吮睛饮血者。
禧命掘井,井数十尺方及泉。
既汲,禧命以军额高下次第饮之。
众兵怨怒,凡汲一罂,众兵皆以衣渍而吮之。
众渴不已,请开城饮于壕,虽死不憾。
城开,外兵遂入而屠焉。
又言:
徐禧之妻,黄鲁直之堂妹也,故禧死鲁直祭文有「文足以经邦,武足以定难」之语。
禧之没,朝廷厚其赠典,至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谥忠愍,官其子弟八人。
禧止有一子【32】,甚幼,曰俯,遂独受其遗泽,至通直郎。
今上即位,覃恩转奉议郎,今年才十有六岁矣。
近娶吕温卿之女,盖吕吉甫与禧厚善故也。
每读《责吕吉甫诰》,至于「力引狂生之谋,驯至永乐之祸」,未尝不泣涕也。
好读兵书,善学。
其舅鲁直近有诗云:
「平生功名心,夜窗短檠灯。
」大赏之也。
东坡言:
普安禅院,初在五代时,有一僧曰某者,卓庵道左,蓺蔬丐钱,以奉佛事。
一日,于庵中昼寝,梦一金色黄龙来食所蓺莴苣数畦。
僧寤,惊曰:
「是必有异人至此。
」已而见一
伟丈夫于所梦地取莴苣食之。
僧视其貌,神色凛然,遂摄衣迎之,延于庵中,馈食甚勤。
复取数镮饯之,曰:
「富贵无相忘。
」因以所梦告之,且曰:
「公他日得志,愿为老僧只于此地建一大寺,幸甚。
」伟丈夫乃艺祖也。
既即位,求其僧,尚存,遂命建寺,赐名曰普安,都人至今称为道者院。
元佑八年,因送范河中是院【33】,闲言之尔。
41.
郭子仪镇河中日,河甚为患。
子仪祷河伯,曰:
「水患止,当以女奉妻。
」已而河复故道,其女一日无疾而卒。
子仪以其骨塑之于庙,至今祀之。
惜乎此事不见于史也。
国朝面赐绯即四?
义襕衫宝瓶银带,例服三日。
元佑七年春末,陈祥道学士进《礼图仪注》,已除馆阁校勘。
明年,用为太常博士,乃赐绯。
衣四?
袍银带往谢礼部苏尚书。
公为言:
顷石参政中立为馆阁时,亦赐绯,仍系银带。
石滑稽,服之无怍色,过司天监,马惊,坠地,银带颇伤。
众吏曰:
「何星也,」石曰:
「吾不善推步,但怪土犯宝瓶尔。
」一时士人莫不以为笑也。
祥道闻之亦甚笑。
祥道,许少张榜登科。
礼学通博,一时少及。
仕宦二十七年,而官止于宣义郎。
盖初仕时,父殴公人死,而祥道任其罪,久废。
中间为太学博士,亦坐累。
故屯蹇至老。
尝为《礼图》一百五十卷,《仪礼说》六十余卷,内相范公为进之,乞送秘阁及太常寺,故有是命。
没齿困穷而不遇赏音也。
自赐绯,不余旬而卒。
或曰虽不「土犯宝瓶」,临行年也。
孙巨源内翰从贡父求墨,而吏送达孙莘老中丞。
巨源以其求而未得让刘。
刘曰:
「已尝送君矣。
」已而知莘老误留也。
以其皆取姓孙而为馆职,故吏辈莫得而别焉。
「何不取其髯为别,」吏曰:
「皆胡而莫能分也。
」刘曰:
「既是皆胡,何不以其身之大小为别,」吏曰:
「诺。
」于是馆中以孙莘老为大胡孙学士,巨源为小胡孙学士。
比年多自七寺卿除侍郎。
一日,因景灵宫国忌行香,时寺监并会于幕次外。
有从者坐地上,各话其所事。
光禄宗之从者曰:
「吾卿当作侍郎矣。
」盖宰相之子,今一叔为少傅,一叔为使相判太原,只言家世必吾卿也。
文太仆及之从者曰:
「吾卿职是修撰,父是太师,若言家世,岂光禄可及乎,」高太府遵惠之从者曰:
「若言吾卿,必为侍郎矣。
」赵卫尉令铄之从者曰:
「吾卿家世,则太祖皇帝之后,今皇帝之近族也,亮非诸卿之可及矣。
」众从者皆服。
俄有王司农孝先之从者曰:
「吾卿曾作大理,领都水,出入重职,多历年岁,若除侍郎,吾卿必矣。
」众从者皆噪之,曰:
「汝虽官高职重,宣力不少,奈何亲戚族人见任壮丁耆长乎,」王之从者,不胜其怒,遂殴诸卿之从者。
从者复众殴击,至有流血者。
皆为逻卒擒捕之,诣尹治焉。
东坡公云:
日者王寔、王宁见访。
寔,韩持国少傅之婿也。
因问:
「持国安否,」寔、宁皆曰:
「自致政,尤好欢【34】。
尝自谓人曰:
『吾已癃老,且将声乐酒色以娱年,不尔无以度日。
』」东坡曰:
「惟其残年,正不当尔。
君兄弟至亲且旧,愿为某传一语于持国,可乎,」寔、宁曰:
坡曰:
「顷有一老人,未尝参禅,而雅合禅理,死生之际极为了然。
一日,置酒大会亲友,酒阑,语众曰:
『老人即今且去。
』因摄衣正坐,将奄奄焉。
诸子乃惶遽呼号,曰:
『大人今日乃
与世诀乎,愿留一言为教。
』老人曰:
『本欲无言,今为汝恳,只且第一五更起。
』诸子未喻,曰:
『何也,』老人曰:
『惟五更可以勾当自家事,日出之后,欲勾当则不可矣。
』诸子曰:
『家中幸丰,何用早起,举家诸事,皆是自家事也,岂有分别,』老人曰:
『不然,所谓自家事者,是死时将得去者。
吾平生治生,今日就化,可将何者去,』诸子颇悟。
今持国果自以谓残年,请二君言与持国,但言某请持国勾当自家事,与其劳心声酒,不若为死时将去者计也。
坡又曰:
「范景仁平生不好佛,晚年清慎,减节嗜欲,一物不芥蔕于心,真却是学佛作家,然至死常不取佛法。
某谓景仁虽不学佛而达佛理,虽毁佛骂祖,亦不害也。
东坡谓廌与李祉言曰:
「某平生于寝寐时,自得三昧。
吾初睡时,且于床上安置四体,无一不稳处。
有一未稳,须再安排令稳。
既稳,或有些小倦痛处,略按摩讫,便瞑目听息。
既匀直,宜用严整其天君。
四体虽复有苛痒,亦不可少有蠕动,务在定心胜之。
如此食顷,则四肢百骸,无不和通。
睡思既至,虽寐不昏。
吾每日须于五更初起,栉发数百,颒面尽,服裳衣毕,须于一净榻上,再用此法假寐。
数刻之味,其美无涯。
通夕之味,殆非可比。
平明,吏徒既集,一呼即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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