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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段
桥段
新郎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
电影里早就用滥的桥段,拷贝进现实生活后,绝对没有了戏剧性。
一个闹腾的婚礼,结结实实砸下来,彻底砸碎了钟文的幻想。
她哭不得,闹不得,反倒是那么安静地坐在化妆台前,朝脸上抹着眼影腮红。
人家是有心机的,一步步走到现在,她敌不过。
照说敌不过,就算了,可总归还是有点不甘心。
这样的场合,钟文逢着了,不见得肝肠寸断悲恸欲绝,但心头难免会像针一样扎着,忍是忍不住的,都痛得龇牙咧嘴了,偏偏还不能把真实的脸孔转过来给人看。
外头的鞭炮一直没断,噼里啪啦,碎屑都弹到台阶上来了。
炮仗也一拨接一拨地炸开,砰——啪,砰——啪,酒店的玻璃门都震了,硫磺味在空中弥漫着,是呛鼻的。
钟文站在酒店门口,浑身不自在,两条腿都有点发软了。
有种悲哀她说不出来,但就是在心里头翻江倒海。
没有办法宣泄,就蓄着,蓄多了,就是要腐蚀五脏六腑的,并像蛇一样钻动,钻空整个人的躯体和神经,要让她像沙一样散掉。
钟文觉得把自己卖给了喜气洋洋,自找的,脸上已经有了火辣辣的伤口,可还偏要往上面涂油彩,末了还要上台向人们打揖作笑。
她朝后挪了挪,背靠在了玻璃门上。
笑,依旧要笑的,可怜的是,连笑的力气都差点没有了。
她不该来的;来了,也是没地方摆的。
她恨不得可以找条地缝钻进去,眼不见为净。
有些事索性掐断了,痛苦也只是一时的;可现在,掐是掐了,却藕断丝连。
连着的还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另一个女人。
这种滋味,也只有她受得。
饭店的地面是黑色大理石铺成的,擦得一尘不染,如镜面般透亮。
一低头,裙子,衣袂,水晶吊灯,以及那雕饰繁复的天花板,全映在里面。
那也是一个完整的婚礼,窸窣闪动,人来人往,也同样川流不息。
只不过,一切倒过来了,灯在上,脚在下,脚踩着了脸,脸又压住了水晶的灯,灯光有点破碎和迷离了。
钟文有些恍惚。
她抬头去看新郎,那个熟悉的男人竟有了几分陌生。
他穿了一套阿玛尼西装,笔挺地站在酒店门口。
几天来的忙乱,似乎丝毫没让他受着影响,看不出一丝倦容。
他头发刚修剪过,看上去油光发亮的,尤其顶上那一撮,打过摩丝后,根根分明地翘着,是那种显摆的翘。
看来,他还是很得意的。
想想也是,这么一个排场盛大的婚礼,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得意的。
如果是和她结婚呢?
钟文冷不防冒出了这个念头。
想都不用想,肯定没这么风光了,说不定就在一家普通的餐厅,五六桌酒席,放几挂鞭炮了事了。
看来在关键时刻,男人是比女人更为虚荣的。
女人虚荣,只是小打小闹,看起来都矫情,入眼的只是表层的东西;而男人,一旦虚荣起来,那是不顾情面、不顾对方死活甚至连自己都可以出卖的。
眼前的这场婚礼,奢华得有点过分。
过于奢华,冷眼人眼里,就像是做戏。
一半是做给自己看的,一半是做给别人看的。
新娘家有钱,烧那么点是无所谓的。
可新郎呢?
这个辉煌是钱烧出来的,新娘家的钱烧出了旺腾的火光,倒是映红了新郎的这张脸,他看上去是多么的富华阔绰,又是多么的神采奕奕!
当那浩浩荡荡的由近二十辆奔驰组成的车队,穿过城市最繁华的街道时,他大概是以为穿行在射灯照耀的T型台上了。
那种作秀的感觉,可能让他觉得是人生的一次升华。
可只有她知道他的底子,他不过就是新娘家安排的这场豪华婚礼中的一个摆设。
他这样笔挺地站着,把头发搞得像吃了亢奋素似的,其实,是为了掩盖他华丽外表下的底气不足。
钟文有些恨他,看着他就有点像揭伤疤,那种痛,是锋利的。
可她又有些同情他,可恨可恶的人总是跟可怜纠缠不清的。
人要变了,真是一眨眼的事情,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从来不喜欢打扮,朴素而清清爽爽的。
钟文能回忆起来,林为南以前的头发乌黑柔软,她喜欢用手指去撩它们,撩过去就像撩一匹短短的光亮的丝缎。
丝缎下面是青白的头皮,如璞玉一般,干净,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钟文喜欢从背后轻轻地抱着他,俯下头去闻他的头皮,那是一种醉人的男人香。
直到现在,钟文闭上眼睛,鼻子底下还是能嗅到那股温热的香气。
香气袅袅而来,穿越光阴,从爆竹炸开后浓烈的硫磺味中钻出一条缝隙,丝丝缕缕甚至有些不顾廉耻地飘进她的鼻孔。
这股香气她是熟悉的,揪心的,却再也和她无关了。
钟文惊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一张陌生宾客的脸正从她面前飘过,厅堂里花与灯依旧。
恍惚只是一瞬的,于她而言,却是感到了某种刺心。
他就站在那儿,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他满脸红光,一双墨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嘴角上扬,露出一排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牙齿,笑着。
黑西装,白衬衫,蓝领带,领带打了个温莎结。
左胸上一小束玫瑰,玫瑰拖出一截缎带,两个金色的字赫然在目:
新郎。
新郎是他,但新娘不是她。
新郎在和来宾招呼,微笑,握手,寒暄,然后腰微微一鞠,一只手朝里摆,请,请进,恰到好处的热情。
洞房花烛,乘龙快婿,男人最强的兴奋剂,他全沾上了,难免得意扬扬。
可在钟文眼里,他的笑有点讪讪的,有点趋奉的,在女方这些来历不凡的亲朋面前,他还是有些欠了底气的,不够镇定和沉稳。
外面的阳光太烈了。
爆竹还在继续“砰——啪,砰——啪”炸着,酒店门口腾起了一片橙黄色的烟雾,硫磺化粉散落开来,扑进了钟文的鼻子。
钟文的鼻子受了点刺激,那种呛的味道直往毛囊里钻,她想流眼泪,她想打喷嚏,但使劲用手捂住了,不让喷嚏打出来。
又一个爆竹炸开,跟得那样紧,钟文实在忍不住了。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终于打了出来。
钟文反应算敏捷的,打喷嚏时她赶紧侧身。
但从口鼻里出来的飞沫,还是喷到了新娘的婚纱上。
新娘有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就是那一眼,让钟文心里起了毛。
她分明看到了新娘在不经意间瞟出来的那缕轻蔑。
但旋即,新娘又迎出个笑脸来给她,笑脸的那层意思像是饶恕又像是可怜,还有点假模假样的安慰。
一对狗男女,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钟文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
在婚礼之前,她从来没有用这么恶毒的词语形容过白薇和林为南。
但现在,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挟持了。
被挟持的她,不得不从委屈过渡到了愤怒。
男的是恬不知耻的,女的也是不择手段的。
这就是一个喷嚏给她的启示。
从软弱和恍惚中激醒后,钟文突然有了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二
钟文和白薇并排躺在床上。
那是一个潮热的夏日的午后。
知了在屋外的苦楝树上“吱啦——吱啦——”不要命地叫着。
一架长城牌电风扇,在木板凳上“哗啦哗啦”摇动。
南方的梅雨季节,空气黏搭搭的,似乎捏一把就能捏出水来,呼进去,吐出来,湿闷得都让人的肺叶长水泡。
房间只有一个窗子,窗子开在东面。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南,正当空,这里照不到了。
一幅薄薄的纱帘,挂在窗口,纯白色,蕾丝料,钩边的地方有细小的孔隙。
整整一个下午,纱帘一直在随着风摇曳微抖。
只要风大一点,那帘子的一处便饱满起来,像孕妇的肚皮,朝房间里耸过来,几道弧纹过后,肚皮就没有了,饱满的又归于平静。
纱帘落回去,还在微微地抖着。
有一枝喇叭花的藤,攀到了窗口,顺着铁栅栏爬上去,四处伸展着绿油油的叶子。
纤细的嫩须,半透明的,一圈圈缠绕着铁杆,其中一根还匍匐到窗角,挑起纱帘,伸到房间里来了。
钟文从床上望过去,窗口是绿汪汪的一片。
柔软的白纱帘稀释了光线,植物的绿色映进来,打在地板上,呈现出一片绿幽幽的朦胧效果。
地板打了蜡,本身有棕红的光泽,但那一片绿吞没了那一片棕红。
那片绿在蜡的表面游离,窗帘一晃,绿便也跟着晃。
钟文的眼睛有些迷离,身体飘起来,就像浮在那片幽凉的绿上了。
这是白薇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叶清香。
钟文不知道这种好闻的气味是从哪里来的。
白家的干净和整洁,让她打心眼里羡慕。
梅雨季节,别人家的墙壁上都长出了霉花,打开壁橱全是陈腐发霉的味道。
可白家的空气仿佛能和周边环境隔离,虽也湿搭搭的,却要透亮许多。
就着窗口的光仔细看,能看见一粒一粒透明的水珠子飘浮在空气中,没有尘埃。
在白薇的房间,这股薄荷叶的清香,仿佛会自我生长,好像是从墙壁里散出来,从地板上渗上来的,从门从床从衣柜,从一切有形的物件中自然挥发出来的,源源不断。
这种清凉的气味,能浸入心脾,流淌进肺部血管,静静地奔跑到她全身的细胞里。
竹篾席子已磨得很光滑,透着褐色幽亮的光泽,植物体陈年累月积下的冰凉,从毛孔里渗进去,是种熨帖的凉。
钟文枕在一个小枕头上,盯着那片光影,睡意朦胧。
她随意地伸展着四肢,一个舒服的姿势。
刚才还燥热的身体,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这天中饭是在白家吃的。
白薇的妈妈还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奶油雪糕分给她们。
吃完雪糕,两个小姑娘又做了一会儿作业,才到房间里来睡午觉。
雪糕的奶油稠软香甜,那种冰凉滑过的感觉,这会儿还在钟文的舌苔上停留。
她呼口气,还能闻到满嘴巴的奶香。
白薇没睡着,她“咯咯”笑着,用手去挠钟文的胳肢窝。
钟文痒了,一边笑,一边躲。
白薇却变本加厉。
两个人就这样嘻嘻哈哈扭成了一团。
这么一闹,睡意自然被驱走了,一下子倒睡不着了,就这么睁着眼睛躺着。
知了的叫声透过窗子,搅缠在电风扇“哗啦哗啦”的声里,倒不那么刺耳了,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好像那棵苦楝树是长在两三条弄堂以外的。
后来,知了声听不见了。
钟文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爬上了邮电局院子里的那棵桑树,伸着手去够桑葚。
那桑葚紫红紫红,饱满得都能流出汁液来。
突然一条毛毛虫掉到了她脖子上。
她感到害怕,用手去打。
毛毛虫打飞了。
可她怎么伸手使劲都够不着桑葚。
正着急的时候,毛毛虫又冒出来了,毛茸茸地痒。
被爬过的皮肤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又像被融化了一样。
毛毛虫朝她的胸脯那儿软绵绵地爬过去。
一阵强烈的、几乎令皮肤震颤的酥痒后,她有点恐惧了,怕紧接着就是深深的蜇痛,便赶紧去捉虫子。
桑葚从手里滑出去了,一颗颗红果子在半空飘落。
她突然睁开眼来,虫子其实没有,她看到自己抓着了一只手。
白薇睡着了。
白薇的小手搭在钟文的胸脯上,纤细的手指在无规则地轻轻划动。
钟文微微笑了一下,闭上眼睛睡觉。
她任白薇的手继续在梦里游荡。
三
钟文有些别扭地站在新娘的身边。
她得笑着,时刻微笑。
嘴角上提,双唇轻启,露出八颗牙齿,OK。
闪光灯“咔嚓”,又一声“咔嚓”,又一片闹腾的“咔嚓”,她的面孔定格在亲切的、仿佛由衷而发的笑容中。
她的笑容,是这个婚礼一个要紧的陪衬。
新娘不会轻易漏下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只有她在,无论镜头还是场面,才会呈现出层次,才会有了重点中的重点。
婚礼花团锦簇,新娘才是锦簇中的那点花芯,面额上的那粒朱砂痣,瓷胎上的那滴釉里红。
所有的红包喜字、彩绸灯笼、玫瑰纸炮、伴郎伴娘,以及门外的爆竹,所有的沸腾喧闹,都不过是陪衬,是一万种红;用这一万种的红,来陪衬这芬芳日子中唯一的一点白——新娘的白,婚纱的白,手套的白,娇嫩脸蛋的白。
新娘才是镜头的焦点,才是祝贺声的所指,才是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的衷心。
新娘颔首,钟文就要跟着颔首。
新娘微笑,钟文也要跟着微笑。
但又不能笑过头,不能盖过了新娘的风头。
她要显得殷勤,但又不能过于殷勤,新娘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她不能喧宾夺主。
她不过是陪衬,要恰到好处,不露声色但又无处不在的陪衬。
钟文穿着一条蓬松的藕粉红超短裙,那奇怪的设计,让她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雏鸭。
临出门时,白薇还往她头上插了一朵硕大的同色系假花。
于是,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夸张了,粉嫩是粉嫩,却假模假样,一副繁花似锦的模样,却有装嫩的嫌疑。
钟文很不习惯,她想尽量躲到新娘的后面去,想借新娘的蓬开的婚纱来遮一下自己的腿。
但白薇戴着白纱网格手套的手猛地一拽,一把把她拉了出来。
白薇叫钟文来参加婚礼,白薇还央求她提前一天去白家,所谓出阁前的陪夜。
这让钟文有点意外。
这活只有闺蜜干得,是有点故意要把她拖进来的意思。
看来,白薇倒还有点向她示好的意思了,但一想到俩人之前闹成的僵局,这种央求就有点别扭。
钟文倒是佩服起白薇来,一点都不避嫌,结婚了还让她来当伴娘,如此泰然处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婚礼上,钟文本想穿自己那条宝蓝色底白玉兰枝凸纹刺绣旗袍的,那是她衣橱里最华丽的一件,之前统共才穿过两回,还簇新着。
昨晚她把旗袍带到白家,想找个衣架挂起来,免了生皱褶。
白薇看到了,放下手里正在摆弄的婚纱,跑过来,拉开衣橱取了一条藕粉色的超短裙丢给她。
裙子的袖子和裙摆上绣有蕾丝花边。
“文文,你这条旗袍太中式了,和我的婚纱有些不配的。
穿这条吧,可爱些!
”白薇说。
裙子是抢眼,但这样的风格显然已不适合钟文。
蕾丝,超短,一看就是幼稚。
钟文也没有直接拒绝,提起裙子在镜子前比试了一下,才说不穿。
白薇搂住她的肩膀,有些撒娇地说:
“文文,这是我特地挑的,让婚纱店按你的身材定做的。
要不,你先试试看?
”说着,便连拖带拉把她推进了卫生间。
钟文也只好换。
“你看,裙子那么短……”换上后她怎么都觉得别扭。
“还好嘛,你看看!
”白薇把她拉到了镜子前。
钟文就知道这条裙子她是推托不得了。
既然白薇早就安排好了,她也只有跟着她的意思走。
就明天一天,总能熬过去的。
反正她这次来,也是作好打算把自己当傀儡的,就明天借给新娘白薇用一用,也算还她一个人情。
“既然你早选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我也省得自己挑衣服了。
”钟文有些埋怨。
“哎呀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白薇解释,装出无辜的表情。
钟文的本意,是想用旗袍压下白薇的婚纱的。
她知道,那条宝蓝色旗袍穿上身,即使抢不了新娘的风头,也绝对会是婚礼上的一道亮色。
她已经输得太厉害了,不仅输掉了爱情,还输掉了自尊。
本来这吊诡的婚礼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不久前母亲患病住院,情势又被微妙地扳过来了。
白薇不仅主动来看望,还动用家里关系把病人转到省城医院,请了最好的主刀医生。
母亲拉着白薇的手,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这让坐在旁边的钟文意识到,自己和白薇还是没完,而且倒又一次欠了她的人情。
白薇那边还是一口一声“文文”地叫着她,人家已经表现出修好的意思来,人家已经把友谊像烫手山芋扔过来了,她接不得丢不掉,可最后还是不能不接。
当着母亲的面,她不能撕破了脸皮掉转头就走人。
钟文有口气出不了,婚礼上穿了旗袍也不一定真能出得了。
她就是想给白薇点颜色看看。
可很显然,白薇已经识破了她的这点阴谋,于是才会不动声色拿一条超短裙来挡住她的风头。
钟文凭什么和白薇争?
从小钟文身边就有个白薇了,只要有白薇在,她就只能当“千年老二”,她占不了上风。
上学的时候,白薇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入少先队时,是白薇给她戴的红领巾;白薇胳膊上别三道杠,她只别两道;白薇去参加全学区的演讲比赛,她只能作为候补一起前往。
唯一一次扬眉吐气,是她高考终于考了全年段第一名,可阴差阳错,第一志愿没录取,最后还是被调剂到了白薇报考的那所大学。
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白薇的阴影下,白薇走到哪儿,阴影就把她遮到哪儿,她想逃脱都逃脱不了。
友谊就像一张吊诡的绳网,把两个女孩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这绑法实在有点诡异,从童年一直绑到了现在。
曾经的少不更事已经变成了满肚子的猜忌,曾经的天真无邪也早就异化成心机。
在这个异化过程中,钟文或多或少有些被动。
她想不明白,人长大了怎么就会变,那些带刺的隐秘的情绪怎么就会像荆棘样生长?
起初只是芽,嫩得不起眼,可一旦长成刺了,就直往对方的皮肤里肉里心头里扎了。
她扎过白薇的,白薇也扎过她。
这种相互的作用,因为俩人挨得太近,反而让外人看不出来。
情如姐妹,这是别人看到的事实。
在小学毕业留言本上,所有同学祝福她俩友谊天长地久;到了大学毕业,吃散伙饭时,班上女生都表达了对她俩这种亲密关系的羡慕。
她俩曾用一个饭盒打饭,头碰头用一把勺子吃饭,钻一个被窝睡觉,互相借运动服穿,有时甚至连吊带背心都换。
更令人吃惊的是,连她们的男朋友也都是同一个人。
一般情况下,一旦出现这种微妙的三角关系,新恋情产生,往往意味着旧友谊的夭折——这友谊必定还是经年累月攒下的,一旦反目了便是老死不相见的。
可奇怪的是,发生了这种事,钟文和白薇仍旧是朋友。
友谊能撑到这份上,真的不容易,所谓韧如苇蒲、坚如磐石,也不过如此。
可没有人知道,在表面的亲热下,实际是暗流涌动、礁石密布。
过去的十几年,钟文可以说是为了友谊的面子,而输掉了尊严的里子,并且是输得一败涂地。
白薇以莫名的气焰前后两次抢了她的男朋友。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钟文就是忍了,而且还没怎么吭声。
末了,还精心打扮,来参加婚礼,当了白薇的伴娘。
音乐换成了婚礼进行曲,仪式开始了,全体宾朋起立。
新郎挽着新娘,穿过两道拱形的玫瑰花门,款款朝台上走去。
穿着黑色小西装、打着领结的傧童们,把玫瑰花瓣用力地撒向半空。
那花瓣就像一张张娇嫩的嘴唇,欢乐地涌向新人。
玫瑰的花香弥漫在空中,深红、粉嫩、米黄、纯白,一片片沾在了新娘长长的头纱上,也落在了她削瘦的肩膀和锁骨上。
钟文亦步亦趋地跟在新娘后头。
超短裙腰收得很紧,勒得她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看到无数的花瓣扬起,花瓣如雨,在空中摇摆出迷人的弧线,欲坠未坠,像被风托着,然后悠悠然地飘落。
花瓣迷乱了眼睛,其中有一片像巨大的风帆压迫着她的眼睑而来。
她眼前一阵深红。
花瓣落下后,钟文看到白薇突然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
新娘已经站在了台阶上,她居高临下的样子,让钟文觉到某种压迫。
全场的宾客,都随着新娘的目光齐刷刷地来看钟文。
几百双眼睛就这样被引诱了。
钟文无处可藏,突然间像赤裸现身一样的尴尬。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错。
她低下头,突然看到了自己两条裸露的大腿。
在饭店水晶吊灯的映射下,大腿白得耀眼,它们因为无处可藏,跟她一样都有些战栗了。
这该死的裙子!
钟文心里咒了一句。
在这样的场合,觥筹交错,乐曲端庄,人们都穿得一本正经,她因为无知突然把大腿秀出来,就有了几分春光乍泄的意味。
尽管她的一双腿还算漂亮,细皮嫩肉,纤长笔挺,甚至还有些诱人,可秀错了地方,就是犯了大忌。
所谓露,也要露得恰到好处,不是把衣服剥下来就是了。
剥衣服其实人人都会,但剥得不好,连廉耻都一并剥下来了,剩下的就只有皮肉。
而皮肉恰恰是一个本分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最该忌讳的,很容易就被人看轻。
白薇还在冲她笑着。
这笑,就不再是不动声色的了,而是带了点明显的挑衅,还有几分嘲弄和得意。
钟文头皮一阵发麻。
她突然明白,白薇是故意让她穿这条裙子的。
白薇是故意设下这个局的,她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下羞辱她,让她难堪。
白薇在变相地警告她,无论何时无论什么场合,她都只有垫底的份,最好别有想法,否则会让她难堪。
白薇还是恨着她的,即便把她的男人都抢了,也还是恨着她的。
但钟文真的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
这个时候,林为南也回头看了钟文一眼。
他的眼神是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的。
难道他都在不满她的出现?
难道连他都在嘲笑她的这一身装束?
在林为南的眼神里,钟文看不出歉意,也看不出内疚。
这个男人显然已被眼前这个奢华的婚礼撑膨胀了,说不定就在偷偷得意着,她不过就是他的一块跳板,借了她,他才和白薇勾搭上了。
妖柔曼妙的太太,财大气粗的岳父,男人们终其一生所奋斗的,美色、财富、地位,他一个婚礼就全部搞定了。
在这么富丽堂皇的排场面前,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还有什么可内疚的?
钟文心里生起了一点恨,恨得一碰火星都能着起来了。
她眼睛里都噙着泪花了,是逼出来的。
她真想上去搧眼前的这对男女,一人一巴掌,再把手中的花狠狠地掷到他们脸上,转身扬长而去。
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像泼妇一样发作。
她忍住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很快挺直了腰背。
嘴角上提,露出八颗牙,她冲新娘继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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