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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韵基础
音韻學常識
音韻學,或稱聲韻學,是研究漢語各個歷史時期聲、韻、調系統及其發展規律的一門科學,屬於古代漢語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傳統音韻學的內容分爲三個部門,即:
古音學基本內容是研究漢語上古時期的聲、韻、調系統,上古主要指先秦兩漢時期。
今音學基本內容是研究漢語中古時期的聲、韻、調系統,中古主要指隋唐時期。
等韻學基本內容是通過研究《韻鏡》、《七音略》等等韻書的聲韻配合情況以瞭解古音的音韻地位。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後,在傳統音韻學的三個部門之外又興起了一個新的部門“北音學”,北音學的基本內容是研究漢語近代北方音的語音系統,近代指元明清時期。
音韻學的應用十分廣泛,它與漢字學、詞彙學、訓詁學、漢語史、現代漢語以及中國古代文學、中國古代史、古典文獻學、古籍整理、考古學、中醫學等學科都有著密切的聯繫,比如分析漢字結構、探求同源詞、破通假字、校勘古籍、進行音系比較、從事方言調查、根據古反切確定今音以及學習和創作古典詩詞等等,都離不開音韻學的參與。
因爲上述工作都和語音息息相關,而語音是發展變化的,今音不同于古音,離開了音韻學,不能準確把握古音的面貌,學習和研究工作也就難以順利進行。
請看以下幾例:
1甲組:
氓(明陽)—亡(明陽)乙組:
桃(定宵)—兆(定宵)
2甲組:
并(幫勁去)—並(並迥上)乙組:
宕(定宕去)—蕩(定蕩上)
丙組:
頻(並)—臏(並)丁組:
庚(見陽)—崗(見陽)
3冬,齊人來歸衛俘(滂幽)。
《左傳·莊公六年》
冬,齊人來歸衛寶(幫幽)。
《公羊傳·莊公六年》
④時乎時(之),不再來(之)!
《史記·淮陰侯列傳》
水至清則無魚(魚),人至察則無徒(魚)。
東方朔《答客難》
例①中“氓”與“亡”、“桃”與“兆”的聲母今音差別較大,但其上古音則完全相同,故“亡、兆”分別可以做“氓、桃”的聲符。
②中甲、乙組字的今音分別完全相同,但其中古音並不同。
丙組字聲母今音有送氣不送氣之別,中古音則完全相同。
丁組字今音的韻部不同,上古音則属於同一韵部。
③中《公羊傳》的“寶”通“俘”。
二字今音的聲韻都不相同,在上古則屬於同一韻部,聲母也基本相同。
④中“時”與“來”、“魚”與“徒”今音分別差別較大,不押韻,在上古則分別屬於同一韻部,是押韻的。
。
以上例子中涉及到的幾個問題,如果有一定的音韻學基礎就不難看出,從而會避免一些錯誤的認識。
音韻學的涉及面廣,實用性強,同時也有一定的難度,但只要認真對待,加強實踐,就能在較短時間內掌握一些基本知識。
我國的語言學家歷來十分重視音韻學,尤其是清代及清代以後的語言學家爲音韻學的發展作出了突出的貢獻。
例如顧炎武、江永、段玉裁、戴震、孔廣森、王念孫、江有誥、夏炘、朱駿聲、章太炎、黃侃等人相繼研究,基本弄清了上古漢語韻部的面貌;錢大昕、章太炎、曾運乾、黃侃等人相繼研究,基本弄清了上古漢語聲母的面貌;孔廣森發現了“陰陽對轉”這一漢語語音發展的重要規律;陳澧首次使用繫聯法研究出了《廣韻》的聲類和韻類;王力先生繼清人之後確立了上古音的“微”部;羅常培、周祖謨先生全面揭示了漢魏晉南北朝時期漢語韻部的特點。
等等。
此外,近現代一些外國語言學家也對音韻學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有的甚至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例如瑞典學者高本漢即第一個運用現代語言學理論和和方法系統構擬出了漢語中古音的聲韻系統。
了解前人的研究歷程、方法和結論,是學習音韻學的必要環節。
第一節音韻學的基本概念
一、有關聲母的概念
(一)字母傳統音韻學有關聲母的概念主要有聲紐、母、聲類、字母等幾種。
聲紐或簡稱“紐”,即聲母。
聲類對同類反切上字的稱呼。
古人製造反切,同一個聲母使用了多個反切上字,按照一定的標準將同類的反切上字歸納成若干類,每一類就叫做一個聲類。
例如“多德得丁都當冬”這組切上字就叫一個聲類,可以給它起一個名叫“都”類,“都”類代表的聲母是[t](以下注音凡加[]者为国际音标,未加者为汉语拼音)。
清人陳澧在他的《切韻考》一書中將《廣韻》的四百五十二個切上字歸納爲四十類。
聲類是有關聲母的概念,和聲母有密切的聯繫,但二者的內容是有所不同的。
有時候一個聲類代表的是一個聲母;有時候兩個聲類代表的也是一個聲母,例如“滂普匹譬”和“敷孚妃撫芳披峰丕拂”這兩個聲類代表的聲母就是一個,即[p‘]。
字母簡稱“母”。
古代沒有像拼音字母這樣的標音工具,對於聲母的表示,人們採用的方法是選用漢字去代替,被選漢字就叫做“字母”。
一個字母自身的聲母就是該字母代表的聲母,例如“幫”這個字母就代表[p]這個聲母。
一個時期有多少聲母,就選用多少相關的漢字去表示。
創制字母的人傳說是唐末一個叫守溫的和尚,他翻譯佛經時受到梵文字母“悉曇”的啟發而對當時漢語的聲母進行了歸納,同時選用三十個漢字記錄了他歸納的結果,這就是最初的字母。
到了宋代初年,有人根據當時漢語聲母的實際在守溫三十字母的基礎上增加了六個,於是就出現了三十六字母(詳見《三十六字母音值表》)。
“三十六字母”在音韻學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它不僅代表了唐末宋初漢語聲母的實際,同時還扮演着標音工具的角色。
此後,無論是研究隋唐音還是研究上古音、近代音,都需要借助三十六字母去標注聲母。
使用時只需要對三十六字母略加調整即可,或者增加,或者刪減,或者合併,或者析開,以便適合當時語音的實際。
本來,含有同一聲母的字有很多個,取其中任何一個字都可以做代表,但是三十六字母在長期的使用過程中已經約定俗成,人們研究漢語的聲母,都習慣於使用三十六字母,直到新的標音工具出現以前。
(二)五音和七音
五音和七音是關於發音部位的名稱。
所謂五音,是指唇、舌、齒、牙、喉五音。
唇音包括今天所說的雙唇音和唇齒音;舌音包括舌尖中音和舌面前塞音;齒音包括舌尖前音和舌面前塞擦音;牙音相當於舌根音;喉音包括零聲母、舌根擦音和半母音。
五音的區分最早見於南朝顧野王的《玉篇》。
所謂七音,是指唇、舌、齒、牙、喉、半舌、半齒七音。
半舌音今稱作邊音,從五音的舌音中分化而出;半齒音今稱作舌面鼻擦音,從五音的齒音中分化而出。
七音的區分最早見於南宋張麟之重刊的《韻鏡》和鄭樵的《通志·七音略》。
後來七音又進一步分成了九音。
九音的名稱雖然不同於今天的叫法,但內容已和今天的區分很接近了,詳見《三十六字母音值表》。
(三)清濁
清濁是古人分析聲母發音方法的術語,指清音和濁音,今天我們仍然沿用。
根據今人的研究,所謂濁音就是氣流通過聲帶時引起聲帶顫動而形成的音,如[b][d];所謂清音就是氣流通過聲帶時沒有引起聲帶顫動而形成的音,如[p][t]。
古人把三十六字母分爲清濁兩大類。
清音又細分爲全清音和次清音,濁音又細分爲全濁音和次濁音。
全清音指不送氣、不帶音的塞音、塞擦音以及擦音,三十六字母中的“幫、非、端、知、精、照、見、影”和“心、審、曉”均屬全清音。
次清音指送氣、不帶音的塞音和塞擦音,三十六字母中的“滂、敷、透、徹、清、穿、溪”均屬次清音。
全濁音指帶音的塞音、塞擦音和擦音,三十六字母中的“並、奉、定、澄、從、床、群”和“邪、禪、匣”均屬全濁音。
次濁音指鼻音、邊音、半母音,三十六字母中的“明、微、泥、娘、疑、喻、來、日”均屬半母音。
古代的全濁音從元代開始向清音轉化,在現代漢語中除了部分方言外已沒有全濁音了。
三十六字母音值表﹡
發音
發音
方法
部位
全清
次清
全濁
次濁
全清
全濁
不送氣
不帶音
的塞音
塞擦音
送氣不
帶音的
塞音、
塞擦音
帶音的
塞音、
塞擦音
帶音的
鼻音、
邊音、
半母音
不帶音
的擦音
帶音的
擦音
唇音
重唇
雙唇音
幫[p]
滂[p‘]
並[b]
明[m]
輕唇
唇齒音
非[pf]
敷[pf‘]
奉[bv]
微[v]
舌音
舌頭
舌尖中音
端[t]
透[t‘]
定[d]
泥[n]
舌上
舌面前音
知[ʈ]
徹[ʈ‘]
澄[ɖ]
娘[ɳ]
齒音
齒頭
舌尖前音
精[ts]
清[ts‘]
從[dz]
心[s]
邪[z]
正齒
舌面前音
照[ʨ]
穿[ʨ‘]
床[ʥ]
審[ɕ]
禪[ʑ]
牙音
舌根音
見[k]
溪[k‘]
群[ɡ]
疑[ŋ]
喉音
零聲母
影[ʔ]
舌根音
曉[x]
匣[]
半母音
喻[j]
半舌音
舌尖中邊音
來[l]
半齒音
舌面鼻擦音
日[ȵʑ]
二、有關韻母的概念
音韵学上通常把元音和韵尾相同的字归在一起而组成的音韵单位叫做韵或韵部。
按照现代语音学的分析方法对古今汉语的音节加以切分,首先可将每一个汉语音节切分为声母、韵母、声调三个部分,声调贯穿于声母和韵母之中。
其次可将韵母再切分为韵头(介音)、韵腹(主要元音)、韵尾三个部分。
如下图所示:
汉语音节切分图
声调
声母
韵母
介音
韵
主要元音
韵尾
韵或韵部就是指音节中去掉声母和介音剩下的部分。
韵或韵部就是古代韵书中最重要的单位。
韵书是文人创作诗词曲等韵文检字押韵服务的工具书,而韵文的押韵只是要求主要元音和韵尾相同就行,所以韵书的编排就只考虑到韵而不必考虑韵母。
但韵或韵部是否包括声调,则不统一。
人们一般把以声调划分的韵叫“韵”,如《广韵》206韵、《平水韵》106韵;把不以声调划分的韵叫“韵部”,或简称“韵部”,如《词林正韵》19部、《中原音韵》19部、上古《诗经》31部。
值得注意到是,由于韵或韵部不包括介音在内,因此一个韵或韵部中可能包含几个韵母。
例如《广韵》唐韵包含[aŋ][waŋ]两个韵。
(一)韻頭、韻腹、韻尾
韻頭現代漢語的韻頭有[i][u][y]三個,中古漢語的韻頭只有[i][u]兩個,[y]韻頭直到在明代才開始出現。
韻腹中古漢語的韻腹比現代漢語複雜,有些韻腹的差別很小,例如[a]與[ɑ]、[e]與[ə]等。
中古漢語的韻母比現代漢語多得多,韻腹複雜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韻尾中古漢語的韻尾也比現代漢語複雜,主要表現在輔音韻尾上。
除了[n][ŋ]外,還有[m][p][t][k]四個。
(二)韻部、韵目、韵类
韻部,簡稱“韻”,是根據一定標準對韻母歸納的結果。
同一韻部的字,少則幾個、十幾個,多則數百個,如《廣韻》東部字共有“東同中終忡崇嵩戎弓”等三百五十多個。
凡屬同一韻部的字,其韻腹、韻尾相同,有無韻頭或韻頭是否相同不論。
例如[a][ia][ua]三個韻母,韻腹、韻尾均爲[a],儘管[a]沒有韻頭,[ia][ua]有韻頭而不同,但都可以歸爲同一韻部。
韻部對聲調的要求因時代和文學體裁的不同而存在着一定的差異。
以詩詞爲例,對於格律詩來說,聲調也是劃分韻部的條件,即同一韻部的字聲調必須相同,否則即使韻母結構完全相同也算不同的韻部。
如“東、董、送”三字,韻母結構在中古完全相同,但由於聲調不同而分屬於平、上、去三個韻部。
對於宋詞來說,聲調則不是劃分韻部的條件,同一韻部的字,只要求韻腹、韻尾相同,聲調是否相同不論,如“東、董、送”三字即屬同一韻部
韵目,在同一个韵或韵部的字里选择一到两个常用字作为标目字,用以代表该韵或韵部,这个标目字就叫韵目。
如《广韵》206韵,每韵都以一字作韵母,即有206个韵目。
在韵书中韵及韵目的排列有一定的顺序,人们在称引韵目时候往往冠以序号,如《广韵》一东、二冬、三钟、四江等,《中原音韵》一东钟、二江阳、三支思,四齐微等。
韵类。
韵母相同的字汇集或系联在一起而形成的音韵单位,叫做韵类。
韵或韵部是按韵腹、韵尾分的类。
在同一韵或韵部再按韵头划分出来的类就是韵类。
(三)等呼、四声
等呼是唐末宋元时期音韵学家用来分析汉语韵母结构的术语,是根据韵母中主要原因及介音发音状况的差别而划分的类别。
等和呼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早期的等韵图将《广韵》中的韵分为两呼四等。
两呼是开口呼和合口呼,是根据韵母中的主要元音或介音是否为[u]或[w]而划分的类别。
凡是主元音或介音是[u]或[w]的,发音时唇形必闭合,叫合口呼。
反之则为开口呼。
又根据[i]或[j]介音的有无、主元音的洪细(指发音时口腔共鸣空间的大小),把两呼各分为一二三四共四等。
清代江永《音学辨微》说:
“音韵有四等,一等洪大,二等次大,三四皆细,而四尤细。
”用现代语音学来分析,一二等韵没有[i]或[j]介音,发音时其元音舌位低、口腔开口度“大”;三四等韵有[i]或[j]介音,发音时必然开口度小,所以“细”。
而二等韵的主要元音比一等韵舌位要稍高,发音时口腔共鸣腔空间稍小,所以“次大”;四等韵的主要元音比三等韵更前更高,发音时口腔共鸣腔空间最小,所以“尤细”。
试以下表图示:
呼
开口呼
合口呼
等
一
二
三
四
一
二
三
四
韵
寒
删
仙
先
桓
删
仙
先
拟音
ɑn
an
jæn
ien
uɑn
wan
jwæn
iwen
例字
单于
班奸
鞭甑
边坚
端官
闩关
全拳
玄渊
明清以后,由于语音的变化,四等之辨已不甚明,新的元音和介音[y]已产生,于是即以发音时唇形的开合圆展为标准,变宋元时期的两呼四等为开口、齐齿、合口、撮口四呼。
一般情况下,开口一等变为开口呼,闭口三四等变为齐齿呼,合口一二等变为合口呼,合口三四等变为撮口呼。
四呼的概念一直沿用至今。
四声指汉语四个声调。
声调是汉语的重要特征。
古今汉语都有声调。
现代汉语普通话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古代汉语的四声是指平上去入四个声调。
汉语字音的分别声调上古就有,但六朝以前没有明确的归纳分类。
齐梁时沈约、周颙等人在诗歌创作中细究音律,才明确识别并归纳出当时汉语中的四个声调,以平上去入四字作为四声的标目字。
古代四声中的平上去三声是以音高作为区别特征的,而入声则以带[k][t][p]塞音韵尾为主要特征区别于其他三声。
平上去入四声只是古代四个声调的类别——调类。
其具体的读音——调值,古人曾做过一些描写。
如唐代和尚处忠在《元和韵谱》中说:
“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直而促。
”明代和尚真空在《御钥匙歌诀》中也描述道:
“平声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
”这些描述性的说明对于了解古代四声的调值有一定的启发作用,但很模糊。
而且声调是最不稳定的语音要素,在不同时代、不同地方都会有变化。
因此古代四声的调值究竟如何,今已难以详考。
(四)陰聲韻、陽聲韻、入聲韻
這是從韻母最後一個音素的角度對韻母所作的分類。
凡是以母音收尾或無韻尾的韻母叫做陰聲韻,如[ai]、[a]等;凡是以鼻音收尾的韻母叫做陽聲韻,如[an]、[a]等;凡是以清塞音[p]、[t]、[k]或喉塞音[]收尾的韻母叫做入聲韻,如[ap][at][ak]等。
中古的陽聲韻還有以雙唇鼻音[m]收尾的,到明代時這類韻發生消變,與[n]尾韻合併了。
入聲韻從元代開始就在北方話中消失了,今天只是在一些方言中還保留著。
三、反切
“反切”是古人在“直音”“讀若”之後創制的一種注音方法,又稱“反”“切”“翻”“反語”等。
反切的基本規則是用兩個字相拼給一個字注音,切上字取聲母,切下字取韻母和聲調。
例如:
反切上字
反切下字
被切字
徒
红
同
tú
hóng
tóng
莫
補
姥
mò
bŭ
mŭ
在古代没有音标注音的情况下,反切是比譬况、读若、直音等注音方法都要科学、也使用最广的注音方法。
但反切也有无法克服的缺点。
主要缺点是:
其一,一个声母不止使用一个反切上字,一个韵母不止使用一个反切下字。
据清人陈沣《切韵考》研究,《广韵》声母有四十个,韵母有三百一十一个。
但《广韵》的反切上字却有452个之多,反切下字有1192个。
反切用字的纷繁不定,造成记忆、掌握的困难。
其二,反切上下子之间不能连拼,要去尾斩头,因而不懂音理的人难以拼合。
其三,更重要的是,反切上下字本身的读音又往往随时代和地域的差异而变化,彼时彼地所作的切语,往往到此时此地已拼不出准确的读音来。
例如《广韵》“东,德红切”、“卑,府微切”、“星,桑经切”、“项,胡讲切”、“弑,式史切”、“变,彼眷切”等等,都不能简单的运用反切的方法拼出今天准确的读音来。
要准确拼读古代反切,还必须了解古代语音的变化,掌握一些拼读的条例才行。
反切大致起源于東漢末年,具體說法主要有四:
一、起源于三國魏人孫炎說;二、起源于東漢末年服虔說;三、來自西域說;四、中國古已有之說。
反切本來能夠起到準確標音的作用,後來隨著語音的發展變化,一部分切語與被切字的讀音發生了差異或切起來不順口,影響到反切的使用價值,於是便有一些學者出來對切語用字進行更換,即所謂改良,明人桑紹良、呂坤、清人李光地、王蘭生、劉熙載等人都是著名的反切改良者。
古代的反切到了今天,有些還能根據其基本規則切出準確的讀音,如以上所舉的幾個例子;有些按照基本規則切的音則是錯的或根本切不出來。
例如:
東德紅切=hóng?
夏戶雅=?
前一切語今音的聲調不正確,後一切語按照普通話的聲韻配合規則切不出來今音來。
這種情況告訴我們,不可認爲古代的切語都可以直接切出今音。
要想得到有些切語的今音還需要根據音變規律做一翻轉換工作。
三、研究音韵的方法
主要介绍两种:
一是以韵文为研究材料的韵脚字系联法,一是以反切为研究材料的反切系联法。
※韵文泛指一切押韵之文,包括诗词曲歌辞赋以及骈散等各种形式和体裁的作品。
韵文的基本特征是押韵。
凡用来押韵的韵字主要元音和韵尾甚至声调都要相同。
因此通过分析比较、排比归纳某一时地点韵文,就可以求出当时当地的韵部。
韵文是研究各历史时期尤其是韵书、反切尚未产生的上古时期汉语音韵最重要的材料之一。
上古韵部的分类,基本上依赖于《诗经》韵字的系联。
但韵文只能考察研究韵部和声调之用,无助于声母的考察研究。
韵脚字系联法也叫丝贯绳牵法、丝联绳牵法、一贯珠法,是把同一韵文材料中的押韵子辗转贯穿、递相系联以求得若干韵部的方法。
其原理和方法是:
凡在一起押韵的字必属同一韵部,如甲和乙押韵、乙和丙押韵、丙和顶押韵……,则甲乙丙丁……诸字可以系联在一起,形成一个韵部。
这一方法的实际运用从清顾炎武以开始,但明确提出这一方法并解释其含义的是其后的张惠言和张成孙父子。
召南采蘩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邶风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故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大雅旱麓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
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瑟彼玉瓒,黄流在中。
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清酒既载,骍牡既备。
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
岂弟君子,神所劳矣。
莫莫葛藟,施于条枚。
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诗经·大雅·荡之什·云汉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王曰:
於乎!
何辜今之人?
天降丧乱,饥馑荐臻。
靡神不举,靡爱斯牲。
圭壁既卒,宁莫我听?
旱既大甚,蕴隆虫虫。
不殄禋祀,自郊徂宫。
上下奠瘗,靡神不宗。
后稷不克,上帝不临。
耗斁下土,宁丁我躬!
旱既大甚,则不可推。
兢兢业业,如霆如雷。
周余黎民,靡有孑遗。
昊天上帝,则不我遗。
胡不相畏?
先祖于摧。
旱既大甚,则不可沮。
赫赫炎炎,云我无所。
大命近止,靡瞻靡顾。
群公先正,则不我助。
父母先祖,胡宁忍予?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
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我心惮暑,忧心如熏!
群公先正,则不我闻。
昊天上帝,宁俾我遁?
旱既大甚,黾勉畏去。
胡宁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
祈年孔夙,方社不莫。
昊天上帝,则不我虞。
敬恭明神,宜无悔怒。
旱既大甚,散无友纪。
鞫哉庶正,疚哉冢宰!
趣马师氏,膳夫左右。
靡人不周。
无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
大夫君子,昭假无赢。
大命近止,无弃尔成。
何求为我。
以戾庶正?
瞻卬昊天,曷惠其宁?
诗经·召南·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韵脚字系联法是根据同一种资料中成系统的反切来系联反切上下字、以归纳声类和韵类的方法。
首创这一方法的清人陈沣。
陈沣在《切韵考》卷一《条例》中阐述了这一方法的基本原理:
反切系联法示意图
同用
互用
递用
结果
声类
冬,都宗
当,都郎
冬,都宗
“冬当都”系联为一类
当,都朗
都,当孤
都,当孤
韵类
东,德红
公,古红
东,德红
“东公红”系联为一类
公,古红
红,户公
红,户公
第二節上古音
上古音一般是指先秦兩漢時期漢語的語音,或稱古音,對隋唐時期的今音而言。
研究上古音的材料主要是《詩經》的用韻、《說文解字》中的形聲字以及古書中的異文、注音、聲訓等。
一、上古音的韻部
在宋代以前,人們對上古音的認識還沒有建立起歷史的觀念,認爲上古音與當時的語音是相同的。
例如,南朝梁人沈重在其《毛詩音》中對《詩經》押韻字採取了“協句”的做法。
所謂“協句”,就是根據當時的語音對《詩經》中一些已不和諧的韻腳字加以改讀,使之和諧上口,這種做法是不科學的,如《詩經·北風·燕燕》:
“燕燕於飛,下上其音。
之子於歸,遠送于南。
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沈重在“南”字下注“乃林反”,以與下文的“心”字押韻。
“協句”唐陸德明在《經典釋文》中稱作“協韻”,顏師古在《漢書注》中稱作“合韻”,宋朱熹稱作“葉音”,意思相同。
朱熹在《詩集傳》中對凡是他感覺不和諧的韻腳字全面採用了“葉音”法,如同一“家”字,朱熹共注了四種不同的讀音:
《詩·周南·桃夭》一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古胡、古牙二反)。
”
《詩·召南·行露》二章:
“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
誰謂女無家(葉音穀)。
何以速我獄。
雖速我獄,室家不足。
”
三章:
“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
誰謂女無家(葉各空反)。
何以速我訟。
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
由這幾例可以明顯看出,朱熹的做法完全是隨文改讀字音。
還有一種做法是直接改字,《尚書·洪範》中有這樣一段話:
無偏無頗,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
無偏無党,王道蕩蕩;無党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
會其有極,歸其有極。
傳說唐玄宗在讀這段話時,覺得“無偏無頗,遵王之義”二句與上下文相比不協韻,於是下令改“頗”爲“陂”。
這種做法比“協句”“葉音”更不可取,貽害所及,直到今天還有不少版本上還保留着陂字。
從古音來看,“頗”與“義”都在“歌”部,完全是押韻的。
古音不同於後代音,這在漢代曾引起過某些語言學家的注意,例如劉熙在《釋名》中說:
“車,古者曰車,聲如居,言行所以居人也;今曰車,聲近舍。
”但是這種認識也只是看到一些個別的語言現象,還沒有成爲系統的研究。
到了明代中葉,陳第在《毛詩古音考》中首次提出了今音不同于古音的歷史觀念,認爲“時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轉移”,這種認識爲古音研究指明了正確的方向。
清人對上古韻部的研究持續了差不多三百年的時間,研究的學者先後有二三十家之多,其中最著名的學者有顧炎武、江永、段玉裁、戴震、孔廣森、王念孫、江有誥等人,上古韻部的內容和特點主要就是被他們所揭示的。
顧炎武分古韻爲十部,江永爲十三部,段玉裁爲十七部,戴震爲二十五部,孔廣森爲十八部,王念孫、江有誥均爲二十一部,越分越精密。
清末以後對上古韻部進行系統研究的學者主要有章太炎、黃侃、高本漢(瑞典)、羅常培、王力、李方桂、陸志韋、周祖謨、董同龢等人。
其中章太炎分古韻爲二十三部,黃侃爲二十八部,羅常培、周祖謨爲三十一部,王力爲三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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