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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自由主义对19世纪拉丁美洲的影响
论自由主义对19世纪拉丁美洲的影响
韩琦
内容提要:
拉美的自由派精英在19世纪有选择地引进了欧美自由主义作为思想武器,为争取民族独立和发展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做出了不懈的努力。
如利用启蒙运动思想赢得了独立战争,利用边沁功利主义思想对保守教会发起攻击,利用孔德的实证主义思想建立稳定的政治秩序,利用斯宾塞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想促进移民运动,利用斯密的国际分工理论发展对外贸易,自由主义对19世纪的拉丁美洲产生了重要的积极影响。
但由于拉美自由派精英的阶级局限性和拉美所处的外围国家地位,自由主义并没有取得彻底的胜利。
关键词:
自由主义拉丁美洲19世纪
19世纪是拉丁美洲各个民族国家形成的时期,是各国政治上由乱到治、经济上由停滞、复苏到快速增长的时期,也是社会经济结构发生重要变动的时期。
但这一时期的历史却是国内拉美史研究的薄弱环节,以往的主流观点是将其归纳为一个封建土地制度加强,考迪罗主义盛行和新殖民主义奴役的过程,①笔者认为这样的归纳过于简单化和教条化,实际上,这一时期的拉美历史是拉美人在欧美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之下,高举自由主义旗帜,争取民族独立和发展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的过程。
本文试图以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为线索来概括性地展现拉美这段丰富多彩的历史画卷。
自由主义思想在拉美的传播和影响是具有阶段性特征的,其在19世纪先后以多种形式进入了拉美,包括启蒙运动思想、功利主义思想、贸易自由主义思想、实证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等等,拉美人并没有完全照本宣科地搬用欧洲的各种主义,而是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区有所选择地各取所需,使这些思想适应拉美的环境,从而大大地推动了当地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的发展。
一启蒙运动思想与拉美独立运动
西班牙、葡萄牙的美洲殖民地长期受到宗主国政治、经济上的压迫和束缚,到18世纪后期,西班牙的卡洛斯三世改革和葡萄牙的庞巴尔改革,都在政治上排斥土生白人担任官职,在经济上加重对殖民地的剥削和掠夺,因而激化了殖民地的社会矛盾;同时,英国工业革命造就的世界变化、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大革命都从外部冲击着伊比利亚殖民地,在这种背景下,拉美人开始觉醒,寻求摆脱宗主国的压迫,因法语属于拉丁语系易于被拉美人接受,法国启蒙运动思想便自然成为拉美人寻求独立的思想武器。
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等人的学说成为拉美独立运动的根源之一。
伏尔泰(1694-1778年的代表作是《哲学辞典》(1764年,他认为,自由、所有制和平等是公正的社会秩序的基础。
他利用自然法思想批判现存的封建制度,认为自然法是理性的体现,依照自然法则,“人人自由、人人平等”,他主张人身自由,谴责奴隶制度,要求废除封建贵族的各种特权,反对与人们的理性和法定权利对立的天主教会,但他拥护开明君主制度。
孟德斯鸠(1689-1755年的代表作是《论法的精神》(1748年,他用自然法理论来论证封建专制的国家和法律制度是不合乎人类理性的,主张用资产阶级的国家和法律制度取而代之,并提出了“三权分立”的方法,他主张实行君主立宪制度。
卢梭(1712-1778年的代表作是《社会契约论》(1762年,他根据社会契约的原则,提出人民具有起义的权利,当执政者滥用
①李春辉:
《拉丁美洲史稿》上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204—242页。
职权不履行契约而损害人民利益时,人民就有权取消契约,当人民的自由被暴力夺去时,人民应当用暴力将自由再夺回来。
他明确地提出了根据主权在民原则,利用社会契约的方法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的思想。
这些思想和英国洛克、霍布斯等人的思想一起曾先后影响了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并在欧美国家得到了普及。
启蒙运动思想在18世纪后期通过不同的渠道传播到了拉美。
首先,推行开明君主专制的卡洛斯三世改革在客观上起到了传播启蒙思想的效果,因为他派往殖民地的官吏,大都是具有新思想的改革派;来自欧洲各国的专家、学者、科学考察队及宗主国派来的军队中,许多人都是启蒙运动的积极支持者和宣传者,在传播欧洲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管理体制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传播着欧洲大陆风靡一时的启蒙思想;①由于改革的需要,欧洲诸国有关政治、经济和社会状况的书籍通过合法渠道大量流入殖民地(如仅利马就有几万册书籍置于市场上出售,在知识分子中传阅,这些书籍不少是出自启蒙思想家的手笔。
其次,殖民地的少数知识分子通过去欧洲留学或旅行、通过与欧洲国家官方或商业方面的往来,熟悉了法国启蒙运动的哲学和政治思想。
再次,美洲大学中知识结构的变革为新一代知识分子对理性的追求打下了基础。
到18世纪后期,西属美洲大学课程中已经增添了科学和哲学的内容,大学生们在学习中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
②受过这种思想训练并在独立运动中发挥影响的人很多,几乎所有西属美洲革命的领袖都受过殖民地大学的培养。
巴西虽然没有大学,但作为辅佐佩德罗一世建立巴西帝国的博尼法秀首相是葡萄牙科英布拉大学的毕业生,他的现代科学和哲学的知识构成同西属美洲的领袖们是类似的。
美国的独立战争有助于西班牙殖民地“危险思想”的增加。
早在1777年,《大陆会议宣言》的西班牙文本就已经到了何塞·伊格那西奥·莫雷诺博士手中,后来他担任委内瑞拉中央大学校长并成为1797年密谋活动的参加者。
拉美独立运动的不少先驱者和领导人都曾访问过美国,亲眼看到了那里的自由制度,1784年,米兰达在纽约形成了“整个西属美洲大陆的自由和独立”的构思,玻利瓦尔始终不渝地尊敬华盛顿,赞美美国的进步。
美国商人还通过合法和非法的途径将革命家托马斯·潘恩和托马斯·杰佛逊的作品以及《独立宣言》和《1787年宪法》等“颠覆性”的文件带进了这个地区。
③
法国大革命也给予克里奥尔人强烈的思想刺激。
哥伦比亚的安东尼奥·纳里尼奥翻译和印刷了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并在友人之间散发,结果被逮捕并押送到了西班牙,后来越狱逃跑,成为哥伦比亚独立运动的领导人之一。
但法国大革命后来愈日激进,对克里奥尔精英失去了吸引力,他们拥抱自由原则,欢呼人权,但平等是另一回事情。
海地奴隶起义是法国大革命最重要的直接结果,在杜桑·卢维杜尔和其他黑人领袖的领导下,到1804年1月建立起了拉美第一块自由之土,但海地革命的胜利如其说激起了殖民地克里奥尔精英对独立运动的支持倒不如说是挫败了他们的这种勇气,因为他们对下层民众的力量感到恐惧。
西班牙自由派制定的1812年宪法采纳了启蒙思想家所提出的自由平等原则,并为殖民地的克里奥尔人所熟悉,客观上也传播了欧洲的启蒙思想。
启蒙运动思想既是拉美独立运动起因之一,为独立运动提供了理由和依据,使之充满了活力,同时,又成为独立运动的奋斗目标,并在实践中逐渐得到了体现。
卢梭的主权在民思想和一切人生来平等的美国学说成为宣布独立的理论基础,其改变了人们思想中传统的政治原则,鼓励土生白人要回他们被宗主国剥夺了的“自然权利”。
平等博爱的思想体现于对印第安人权利的承认和解放黑人奴隶。
墨西哥的伊达尔哥宣布废除印第安人的赋税。
哥伦比亚新的共和国立法试图为印第安人创造更自由的条件。
圣马丁
①豪尔赫·努涅斯:
《法国革命与拉丁美洲独立》,载委内瑞拉《新社会》第103期,转引自中国社科院拉美所编《拉美问题译丛》,1990年第5期,第40,42页。
②莱斯利·贝瑟尔主编:
《剑桥拉丁美洲史》第2卷,经济管理出版社1997年版,第723—724页。
③莱斯利·贝瑟尔主编:
《剑桥拉丁美洲史》第3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年版,第47页。
1821年8月解放秘鲁后宣布废除印第安人的赋税和米达劳役,并希望将他的法令翻译成克丘亚语发布,以赢得秘鲁土著的好感。
革命期间,在墨西哥、拉普拉塔和智利都废除了黑人奴隶制。
除巴西外,各地的奴隶贸易也一度被废止。
启蒙思想的进步观体现于独立运动期间各地政权所采取的一系列社会经济措施中。
几乎所有的爱国者领袖都相信进步,甚至在最困难时候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尽管是在战争期间,他们仍没有忘记国家应该承担发展经济的责任。
阿根廷第一任总统里瓦达维亚在当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内政部长时(1821年宣布了以下改革措施:
实行长期租佃制,以发展农业;设立银行;鼓励外国移民;改善港口设施,并试图改善城市的供水系统。
奥希金斯作为智利的最高执政官,对改善圣地亚哥的卫生、道路和灯光设施以及从欧洲移民表示出同样的兴趣,他试图废除长子继承制,以刺激经济活动。
1821年当选为大哥伦比亚副总统的桑坦德尔,在代行总统的职责时,研究了建立运河和铁路的可行性,设立数学和矿业学校以刺激当地工业的发展,鼓励有技术的懂工业的欧洲人移民。
1826年当选为玻利维亚总统的苏克雷在任内建立中央和各省的政权机构和税收制度,进行全国人口普查,制定经济发展计划,恢复矿业生产。
摄政王约奥在到达巴西后也采取了类似的政策,通过保护政策刺激咖啡生产,并鼓励冶铁和工业的发展。
当然,拉美各国政府一般都采取了向所有国家开放港口的自由贸易政策,这与上述发展政策是一致的。
启蒙运动热心传播有用知识和关心教育的特征也在拉美得到体现。
各地政权都采取了改善教育和文化的措施。
不少国家在战争期间宣布了恢复旧小学和建立新小学的法令。
里瓦达维亚在1821年建立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奥希金斯在1819年重新建立了圣地亚哥国家学院;桑坦德尔在1826年实施了教育总计划,在波哥达、加拉加斯和基多建立了新的大学;当葡萄牙法庭迁移到巴西时,新的军事和海军学院也应运而生。
与这些教育机构同时出现的还有新的博物馆和图书馆,波哥达建立了博物馆,巴西、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圣地亚哥出现了新的国家图书馆。
①
革命政权反对教会的倾向与启蒙运动的世俗观点是一致的。
里瓦达维亚领导下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政权宣布废除教士特权,取消什一税,信教自由。
奥希金斯也与教会发生了冲突。
苏克雷总统实行了旨在摧毁教会权力和影响的政策,关闭了大量的修道院,将修道院直接拥有和通过抵押而受它控制的城乡财产和因宗教活动而而捐赠给教会的基金没收为国有。
②这一时期的巴西虽然不能说有反教权主义,但政府坚决支持王权高于教权。
启蒙思想家所鼓吹的政治制度成为克里奥人追求的目标,但在地域和时间上出现了发展的差异。
革命的早期阶段,在墨西哥的起义和新格拉纳达的起义,至少在宣言上,有一种全面接受法国大革命原则的倾向,委内瑞拉成立了一个民主的联邦政府,宣布尊重人权,三权分立,并将公民自由、出版自由写在了宪法上。
而在南美的南部,巴西在摄政王约奥的统治下仍保持安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智利,尽管支持共和主义和自由民主的强烈呼声充斥在一些演讲和报纸中,但影响克里奥尔贵族的是改良主义,民主思想并不占主流。
到1815年之后,保守倾向支配了整个拉美。
胡安·马丁·普埃雷东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建立的准君主立宪制、奥希金斯在智利的独裁、圣马丁在秘鲁充当护国主、玻利瓦尔在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实施的统治(至1821年,虽然都没有否认主权在民的原则,但“实际上,他们与传统的权威政权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行为更像是来源于开明君主专制主义而不是革命的思想”。
③玻利瓦尔的言论对此做出了解释。
他认为“完完全全的代议制机构同我们的特点、习惯和目前的文化水平是不相适应的”,“我们的同胞…缺乏真正的共和主义者特有的政治品质”,为
①查尔斯·G·格里芬:
《启蒙运动和拉丁美洲独立》(CharlesG.Griffin:
TheEnlightenmentandLatinAmericanIndependence载约翰林奇编《1808—1826年的拉丁美洲革命》(JohnLynchedited,LatinAmericanRevolution1808-1826俄克拉何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53页。
②莱斯利·贝瑟尔主编:
《剑桥拉丁美洲史》第3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年版,第580页。
③查尔斯·G·格里芬:
《启蒙运动和拉丁美洲独立》,第256页。
了避免无政府主义的危险,应该加强共和国的行政权力,创造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的共和国,“让我们抛弃三头执政的行政权吧,将行政权集中在一个总统身上,给他以足够的权威……”。
①在墨西哥和巴西也存在同样的集权倾向,墨西哥支持伊图尔维德的保守派反对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思想,拥护传统的等级秩序,并帮助他在1822年登上了皇帝宝座。
尽管1817年巴西的伯南布哥起义点燃了激进的共和思想的火花,但只是在1822年佩德罗一世自我宣布为皇帝时巴西才取得了独立。
政治民主在拉美的真正建立还是一项未来的任务。
二功利主义思想与自由派改革
独立仅仅导致了旧殖民政权的被推翻,由于处于战争状态,独立运动期间的革命措施很少得到真正地实施。
殖民地遗产并没有从根本上受到破坏,因此,在独立以后,清除殖民地遗产、建立新的民族国家成为各国面临的共同任务。
围绕建立什么样的国家的问题,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思想论战和政治斗争,自由派主张加强共和政体,限制教会和军队的特权,实行政治经济改革,建立现代国家,保守派则希望恢复西班牙统治时期的旧秩序,保持他们在殖民地时期享有的特权。
这个被称为“思想冲突和政治混乱的时代”一直持续到19世纪的60年代后期。
对自由派产生重要影响的思想是英国哲学家边沁(1748—1832的功利主义学说,边沁的代表作是《政府片论》(1776和《道德与立法原则导论》(1789。
他提出的“功利原则”认为,痛苦和快乐是人类的两大主宰,避苦求乐是人的本性,是人一切行为的始因和目的。
每个人都应该追求个人利益和幸福。
由于社会利益是一切社会成员个人利益的总和,每个人在追求个人利益和幸福的时候,自然就增加了整个社会的利益和人们享有的幸福。
他还提出以增进“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作为判断国家制度和法律优劣的唯一标准。
增进幸福就是保证生存、富裕、安全和平等。
国家通过立法保护公民财产和安全,实现功利。
他认为国家的产生是人们权衡利弊得失的结果。
尽管国家是必需的,但国家本身也是一种罪过,它会约束个人行为,限制个人自由。
为了减轻国家的祸害,国家应当奉行放任主义,对经济生活毫不干涉。
应该推行自由贸易自由竞争的政策。
他推崇实行法制和分权的代议制民主。
边沁学说与洛克的“自然权利”学说、美国《独立宣言》中“天赋人权”学说、以及启蒙运动思想的一脉相承之处是都强调个人自治,但边沁反对他们的社会契约和自然法理论。
他认为人们之所以服从国家,就因为服从的利益大于不服从的利益,所以,产生国家的基础不是什么社会契约或自然法,而只是功利主义。
②这是当时英国新兴工业资产阶级向土地贵族和金融资产阶级争夺权力的要求的反映。
边沁提出国家的目的是保证“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如果政府的某种活动增加社会的幸福大于它使社会的某些部分损失的幸福,这种干预是合理的。
③他的学说为自由主义奠定了新的理论基础。
功利主义学说为独立后拉美的自由派改革提供了理论武器,因为自由派当时面临着双重目标,一方面要将人们从殖民制度的枷锁下解放出来,要保护个人财产权和个人自由,包括经济上的自由和言论、信仰、新闻自由等,以及政治上的立宪主义和联邦主义。
另一方面,要将新国家从社团特权下解放出来。
一个现代的、世俗的、进步的国家必须是司法上统一的,公民对国家的效忠不得由教会、军队、大学和印第安村社分享,而现实的特殊团体的特殊利益却妨碍了个人利益与总体利益的联系,于是,必须剥夺教会和军队特权,进行教育改革、世俗化、从国外移民、甚至土地改革。
上述目标从早期自由主义观点看是具有矛盾的(即限制国家权力和加强国家权力之间的矛盾,但功利主义所理解的个人利益和总体利益的关系却使这种矛盾统一了起来。
①《玻利瓦尔文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55;12;94页。
②北京大学法律系编:
《西方政治思想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202页。
③小罗泊特·B·埃克伦德和罗伯特·F·赫伯特《经济理论和方法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07页。
自由派与保守派的斗争在墨西哥最激烈、最典型。
何塞·玛利亚·路易斯·莫拉和卢卡斯·阿拉曼分别是自由派和保守派的领袖,他们之间的争论引发了自由党和保守党的建立,1854—1867年发生了两派之间的内战,随着保守派反抗的加剧,自由派先后出台了《华雷斯法》(1855年、《莱多法》(1856年、《1857年宪法》、《1859年改革法》,改革的内容越来越激进。
阿拉曼出身于墨西哥矿业中心瓜那华托城的克里奥尔贵族家庭,曾求学于欧洲,他坚持捍卫西班牙殖民地的遗产,拥护中央集权主义的君主政体,保护大地产主的利益,支持天主教会,反对自由派的攻击。
尽管他曾主张发展墨西哥的民族工业,但他关于工业发展的思想是来源于波旁时代的重商主义观点。
莫拉是自由派的理论家,最杰出的代言人,他的著作(几乎全部完成于1821—1837年浓缩了墨西哥19世纪的自由主义传统,清楚地表现了自由主义本身的矛盾和其依靠国家权力的倾向。
莫拉的思想中充满了功利主义。
他在1827年曾谈到“边沁智慧”,并同意“不仅所有法律的起源是功利的,而且所有人类行为的原则也是如此”。
在他所有反教权的文章中都有功利主义伦理的线索。
他是以功利的名义而不是从自然权利的立场对社团特权进行攻击的。
当他讲进步的时候,也是在功利主义意义上讲的,是基于自由的个人确认自己的利益与社会的总利益一致的条件下讲的。
①他思想发展的早期阶段(1821—1830年,集中于捍卫个人自由和反对专制权力,抨击伊图尔维德的帝制。
他强调新闻自由、司法独立、公民陪审团的必要性、联邦主义。
到1830年后,他的思想进入到一个新阶段,开始认识到清除旧的保守势力比保证个人自由更重要,他抱怨1824年宪法的缺点,即它没有涉及教会和军队的特权问题。
②于是,在1833年积极参加了代总统法里亚斯的改革,鼓动政府作出没收教会财产、取消什一税、废除对军队的优待、打破教会对教育的垄断等项决定。
③这样,他开始倾向于依靠国家权力去赢得自由。
莫拉和他的同事们试图通过坚持选举权和公民权的财产资格限制、拥护欧洲移民的农业垦殖计划来创造一种农村资产阶级社会。
但是,墨西哥本质上是一个由大地产主和受压迫的印第安农民构成的社会,在独立战争期间这种社会结构基本上没有受到破坏。
由于自由派是保护私人产权的信徒,所以不愿意攻击大地产,而是将建立新的小资产所有者社会的理想寄托在了没收世俗和宗教社团财产的基础上。
莫拉提出的国家可以干预教会事务和剥夺教会财产的反教权主义理论对后来的自由派改革影响巨大。
莫拉去世后,华雷斯、莱尔多等人成为新一代的自由派领袖。
1855年11月自由派政府颁布了《华雷斯法》(关于诉讼程序的法令,主旨是剥夺教会和军队的司法特权;1856年6月,在改革高潮中又颁布了《莱尔多法》(即《关于禁止世俗和教会团体占有不动产的法令》,其中规定,世俗和教会团体所占有和支配的一切城乡不动产均应转为承租人所有。
承租人应在法令颁布起三月内声明占有权,逾期三月则其他人有权告发和购买。
土地的占有者在17年内以每年偿付土地所得产值的6%作为补偿(另交5%的手续费。
未出租的不动产也应在三个月内出售。
法令还建议将所得收入投资于工业、农业、和商业的发展。
1857年2月政府又以宪法(即《1857年宪法》的形式充分肯定了以往自由派颁布的一系列法令,其主要内容除宣布采用联邦国体和民主制、代议制、共和制等政府形式外,还包括:
禁止教会占有不动产;废除世袭制等贵族特权;禁止奴隶制;取消债役制;劳动必须给予报酬;经营工商业受法律保护;并明确宣布私有财产不得侵犯。
上述法令的颁布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教会煽动军队发动武装叛乱,导致了三年改革战争(1858.1-1861.1,为了打击保守势力,自由派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措施,即在1859年7月颁布了《改革法》,宣布无偿没收
①查尔斯·A·黑尔:
《何塞·玛丽娅·路易斯·莫拉和墨西哥自由主义的结构》(CharlesA.Hale,JoseMariaLuisMoraandTheStructureofMexicanLiberalism载《西班牙美洲历史评论》(theHispanicAmericanHistoricalReview1965年第2期,第206—207页。
②查尔斯·A·黑尔:
《何塞·玛丽娅·路易斯·莫拉和墨西哥自由主义的结构》,第201-203页。
③丹尼尔·科西奥·比列加斯等:
《墨西哥历史概要》,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67页。
教会一切财产;实行交纳教区费自愿的原则;国家与教会彻底分离。
为了争取印第安农民的支持,同时宣布《莱尔多法》拍卖社团土地的条款不再适用于印第安人村社(但1883年迪亚斯政府颁布《垦荒法》,以调查荒地为名侵占村社农民的土地,使村社土地复遭厄运。
继改革战争之后,华雷斯又领导了长达五年抗法战争,以1867年马克西米利安帝制政权的覆灭为标志,自由派最终赢得了反对教权、反对君主制和反对外国干涉的胜利。
虽然墨西哥是自由派与保守派搏斗的主要战场,但在西属美洲的其他新国家中基本上演了同样的场景。
如哥伦比亚1850年废除了教会什一税和实行政教分离。
同年宣布认真执行以前曾颁布的废除印第安人村社制度的法令,1861年政府又颁布法律解除教会对土地的
永久管业权。
秘鲁在1852年的民事法典中确认了1825年和1828年废除教会对土地的永久管业权的法律。
玻利维亚在1825年就没收了一般教士的地产,取消了教友会、弥撒活动基金等。
1827年政府进一步控制了什一税。
1874年10月5日的《变卖法》宣布村社已经消亡,命令通过“复查”,分配给村社社员小块土地,余者拍卖。
1886年梅尔加莱霍政府又颁布了强行购买村社土地的法令,不久,村社土地就被公开拍卖。
委内瑞拉1848年颁布法律,规定出售国家公地。
1858—1863年自由党人在对保守党人发动的联邦战争中,提出了“土地
和自由”的口号。
到古斯曼·布兰科时期(1870—1887年取消了教会的特权和没收了教
会的财产,并于1881年取消了印第安人村社。
危地马拉自由派政府在1873年决定没收由教会控制的大片土地,由政府出售或无偿分配,同时规定,这些土地必须种植咖啡和其他经济作物。
萨尔瓦多1881年2月的一项法律规定取消村社土地,1882年3月的法令又决定取消公地。
村社土地被分成小块土地,为使用者(不管是否村社社员所拥有。
公地也被分配给了现在的占有者。
厄瓜多尔自由派的改革是拉美历史上为时最长的。
从维森特·罗卡弗尔特试图改革起(1834—1839年到埃洛伊·阿尔法罗执政时期(1895—1911年,中间经历了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激烈较量。
教会的强大势力,由于教会庞大的地产与山区地主的利益并没有矛盾,沿海经营出口农业的资产阶级也没有与教会发生正面冲突,因此,直到1904年才最终颁布了信仰自由的法令,1908年才将教会的不动产收归国有。
智利,1852年在法律上废除了长子继承制,1883年圣马利亚总统通过立法打击了教会特权,其立法的主要内容是
取消教会登记出生和死亡的管理权;实行不举行宗教仪式的婚姻;保证信仰自由;允许各种宗教信仰的死者在当时由天主教控制并供天主教使用的公墓安葬。
阿根廷在1884年实行了非宗教婚礼和民事登记制度。
①
农村中产阶级在土地结构的变动中逐渐形成。
如智利19世纪50、60年代面向美国的加利福尼亚、澳大利亚和英国的农业出口,刺激了社会结构的变化,伴随一些为市场生产的小庄园的发展,农村的中产阶级出现了。
在墨西哥,农村的中产阶级也在兴起,到1910年,郎楚主为47939人,而大庄园主仅为8245人,郎楚主在国家经济和政治生活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②在玻利维亚,从出售土地的受益者中也产生了中产阶级。
③在阿根廷,1914年佃农占全体农民的60%,他们经营的土地一般在200-400公顷之间,又是拥有雇工的雇主,是农村的中等阶级④
农村劳动制度也出现了多元化趋势。
一种倾向是向自由劳动力的转变,如19世纪60、70年代巴西圣保罗省咖啡经济的繁荣从其他省份吸引了大量的奴隶,1880年以后,奴隶制被欧洲移民取代,后者得到的报酬是工资、住房和土地使用权。
在阿根廷,当布宜诺斯艾利斯北方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小麦产区之一的时候,土地被分割并出租给了意大利佃农。
阿根廷和巴西南方,地多人少,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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