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我同一性的从东到西纵览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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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啊,我明明还在这里啊,我上班要迟到了,你快给我用另一个出发室吧。
”你据理力争。
客服打开监控录像,上面是你在目的地的监控画面,“不,扫描设备确实正常工作了。
你看,这是你在到达室的监控画面,看来你不会迟到了,呵呵。
你怒了:
“但是那不可能是我啊,因为我还在这里啊!
这时,听到吵闹的客服经理走了过来,然后跟你解释扫描设备确实正常工作了,而“你”确实已经到了目的地,只是这边出发室的细胞摧毁设备坏了而已。
原来,出发室在扫描“你”的时候,就把你身体的分子组成,详细到每个原子和每个原子的准确位置,全部收集起来。
设备一边扫描,一边把你的每个细胞都摧毁掉。
而几乎同时的把收集到的信息发送给目的地的到达室。
到达室利用这些数据,把你的身体重新构造了出来。
所以实际上机器每天都在摧毁你并重新构造,只是这一天摧毁设备失效了。
客服经理接着说“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把你送到另一个出发室,然后单独启动里面的细胞摧毁设备把你摧毁就好了。
虽然天天要去上班的你每天上班和下班都会被细胞摧毁设备各摧毁一次,但是这个时候你突然慌了:
“等一下,不能这么做,我被摧毁后不就死了吗?
客服经理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先生,你看监控录像,你在那边活蹦乱跳的呢。
你更慌了:
“但是那不是我啊,那只是我的一个复制品,我才是真的我!
你们不能摧毁我”。
客服和经理无奈地对望了一下:
“很抱歉先生,但是法律规定我们必须摧毁你的细胞,我们不能在不摧毁出发室的身体的情况下就在到达室构造一个身体。
你恐惧地看着对方,然后开始逃命。
这时候两个警卫抓住了你,然后把你拖向另一个出发室……
2、
这个实验是一个非常出名的思想实验,它探讨的深层问题就是,究竟“自我”是怎样一种存在?
关于“自我”的问题,从古到今,从东到西,有着不同的思想家的定义。
即使没有明确把问题说到“自我”,但是也会有所相关。
古希腊前苏格拉底时代,赫拉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河流总是在不断流动的,每一次踏入的地方,即使和原来完全一样,水的组成也已经有所差别。
而这个问题到了现代,则已经演变为,我们每一刻都是不一样的,此刻的“自我”,已经不同于一刹那之前的“自我”,因为在此刻,“自我”身上的细胞已经有部分在坏死,而另一部分新生,所以不再是原来一模一样的“自我”。
说起这点,不得不说起古希腊的一个寓言,也就是忒修斯之船是,是由公元1世纪的普鲁塔克提出的:
有艘船叫做忒修斯,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这得益于它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
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
那么如果有一天,船上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
那么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或者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
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哲学家托马斯·
霍布斯后来对此进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正如日本的金阁寺,毁于一场大火,并在原来的遗址上重新修建一座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金阁寺,但是还是原来的金阁寺吗?
3、
在古希腊哲学繁荣的同一时间,南亚和遥远的东方,也都有人在思考着关于“自我”的问题。
南亚的释迦牟尼,以“缘起性空”说来阐释世间万物,众生的身心是众多因缘聚合的结果,既是我们过去有种种的业因缘,它们凑合形成我们现在的身心,所以它是一个聚合,《大智度论》更提出佛法三法印是一切根基: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其中“诸法无我”,“法”就是东西有一定的相貌,保持一个时候,让我们感受到它的存在,称为法。
凡是我们所看、所听或接触到的东西,既是“法”。
“诸法无我”告诉我们在世间的一切事物中,找不到一个“我”的存在,这个世间根本就是没有“我”,我们内心执著,根深蒂固的觉得有一个是“我”,所以佛陀告诉我们“我”是没有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缘起性空,都是因缘和合的存在。
所以佛法最讲究破除“我执”,也就是对“自我”的一切过分执着。
其实佛法讲的这些并不新鲜,很多都是从在古婆罗门教里吸取的内容。
到了8世纪,商羯罗的《吠檀多不二论》更提出本体论,梵是世界最高原理、万物的始基和依靠,是绝对的、先验的、真实的存在,梵超越主观与客观、时间与空间、运动与变化、因果性等一切经验范畴。
个我(个体灵魂)是一种相对的或经验的存在,个我在形相上虽然和最高我不同,但在本性上是同一不二。
世界万物及一切现象如同梦境、魔术现象或海市蜃楼一样不真实。
唯一真实的是梵,认识的目的就是亲证梵我合一,达到解脱。
4、
东方世界,思考着关于自我问题并最为人所知的,即是庄周。
在庄周的世界观里,自我也不是一个单纯静止的存在,而是一个可变动的,难以预料的体验。
所以在《逍遥游》中,他提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是顺应自然,连自我都舍弃的人。
而在《齐物论》中,则有“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
胡蝶之梦为周与?
”的庄周梦蝶故事,不知道是自己做梦化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化成如今的自我。
“还有一种我,叫真实的自我,庄子名之曰‘真君’……此种真实的自我便是一种通乎主体之际的心灵。
”这就是庄子对于内在真实自我与形体之我的思考。
5、
那么,庄周的这种对于自我的思考,和后世的禅宗有什么关系呢?
确切的说,禅宗有吸收来自庄子的营养,但更多还是按照佛家原来的“缘起性空”理念和三法印去阐释佛法。
所以才会有六祖慧能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佛偈。
而佛家修行中,有一派很出名的禅修观“不净观”那是对自我进行彻底的观想,分析,从而得出“众生皆苦”的感悟。
在“不净观”中,要从大到小想象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指节,一寸肌肤,每个毛孔,直至肝胃大小肠,屎尿脓涕唾,以及存在于身体各个位置的寄生虫、一直到每个细胞排出的每一丝废物。
经过这一轮的想象,你就会对自我产生全新的感受,“自我”不过是这些屎尿脓涕唾等各种废物器官寄生物垃圾等等的集合而已。
不净就成为“自我”的本质。
这本来是为了让人们戒除淫欲,认识到人体本也是污秽不净的。
但是也提出了关于“自我”的一个概念,到底自我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完整个体,还是就只是这些器官液体化学现象的集合体,如果是后者,那么究竟什么可以代表“自我”?
6、
关于“自我”的物质和精神的二元性质,在文艺复兴之后出现的欧洲启蒙哲学家笛卡尔有过论述,他是一个经典的二元论者,在他看来世界就是分为物质性和精神性的两种,无法思考、分辨是非的一切东西都是机械性的,包括小狗小猫这样的动物。
他还提出怀疑一切的“系统怀疑的方法,感官知觉的知识是可以被怀疑的,我们并不能信任我们的感官。
一直穷究到尽头,那么有什么是无法再怀疑的吗?
唯有我们无法去怀疑的,是我们正在“怀疑”这件事时的“怀疑本身”这件事是无可再怀疑的了。
我们的“怀疑”是有真实性的,并非虚假的产物。
所以他提出了著名的“我思故我在”。
强调不能怀疑以思维为其属性的独立的精神实体的存在。
他的其他理论暂且不论,但是他的“我思故我在”是哲学家关于“自我”思考最基本的一个道理。
7、
为什么“我思故我在”曾经那么重要?
难道人真的那么不容易确定自己的存在问题吗?
其实,只要了解过“缸中之脑”这个实验,就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
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
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
“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是的,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你不是在这样的困境之中,也许你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所有一切,不过是通过神级末梢刺激给你的幻象。
你无法证明现在的“自我”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此时,唯一不可能为幻象的东西,唯有“我思故我在”这个基点。
8、
当然,这只是一种哲学思辨,并不属于科学范畴内的讨论话题,因为其本身无法被证伪。
而且以奥卡姆剃刀原则来说,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所以与其做那么复杂的思维想象,还不如直接就把现在的“自我”当做真实的。
但是,关于“自我”的哲思,不会因此而轻易止步。
因为,我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必须按照同一律(形式逻辑的基本规律之一,就是在同一思维过程中,必须在同一意义上使用概念和判断,不能在不同意义上使用概念和判断。
)的方式去定义所要思考的内容,不然很容易引起混乱。
所以,对于“自我”的定义,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9、
康德在《实践理性批判》中,提出人的意志自由问题,自由、意志与道德规律是一致的,作为有理性的人不受外力影响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就必然是遵守道徳规律的。
康德认为,人们的行动只能通过时间空间来认识,所以人们的行为从现象世界来看是受着因果律的控制,但人们在好行为与坏行为之间能有所选择,这就证明意志是自由的。
所以他认为我们需要服从内心的道德,而不是跟随内心的欲望去行事,只有遵守道德的时候,“自我”才是自由的。
而且必须把包括“自我”在内的一切人看做目的,而不是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
这一点,和中国宋朝理学的代表人物朱熹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何其相似。
因为只有把欲望消灭,让“自我”不再受到欲望的牵制。
这样才能找到最符合天道的天理。
在这里,无论是康德还是朱熹,都把控制欲望看做要成为真正的“自我”必须做的事情。
欲望成了真实“自我”的反面。
那么,欲望究竟是“自我”的一部分,还是处在真实“自我”的反面?
10、
至少作为朱熹理学继承者之一的王阳明,当然是反对的,作为“知行合一”的提出者,对于朱熹的“格物致知”,王阳明认为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故提倡“致良知”,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也就是“此心即天理”。
在他的系统里,欲望是由心而起,完完全全是“自我”的一部分。
而王阳明的心学,又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集中把全部问题放在身,心,知,意这种不能脱离生理血肉之躯的主体精神意志上,人的真实存在是在活动行为的良知之中,在此行为中,人才获得他的本体存在。
可是这在后世成为思想解放的滥觞,而且实际上由于完全诉诸内心,因此并没有给我们交代一个可以使用的客观判断标准。
虽然他给我们留下“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的伟大箴言,却还是在“自我”的定义上过于倾向于内心,没有向外寻求标准。
11、
到现在,对于古代和近代,从西到东关于“自我”的问题和理论进行基本梳理,里面既有向内寻求自我的,如王阳明“心即理”,笛卡尔“我思故我在”,也有认为自我是不断变化的,如忒修斯之船,庄周梦蝶,当然还有因为自我的变化而认为自我不存在的或者与整个世界为一体的,如佛陀的观念和婆罗门哲学中的吠檀多不二论。
但是他们都没有能够圆满的回答什么是“自我”,而是提出从“自我”的不同角度思考而得到的问题。
所以还没有到能够结案陈词,说清楚什么是“自我”的时候。
而维特根斯坦曾经提出过“凡是说不清楚的,就不值得去说”。
而“自我”很明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是个值得去理解清楚的事物或现象。
因为如果我们分不清“自我”是怎么回事,那么正如丹尼尔在《意识的解释》中提出的“如果一个人可以和我们自如说话并自在行动,我们要怎么判断他是个没有意识的僵尸?
12、
现代英国哲学家欧克肖特曾有一本关于“自我”的书《经验及其模式》,在书里,他提出,我们所拥有的知觉是一种直接经验,是直接的,未加修饰的,完整性的经验,它既无指向性,也不涉及任何超出自身的经验。
而思维是人通过感官器官对于这个世界的感受所得到的经验及其建立的模式的刺激—反馈过程。
经验与判断是不可分离的,有判断的地方就有推论,直接性被间接性取代。
因此没有一种经验不是思维,所经验到的任何东西全都是思维,因而所有经验都是一种观念世界。
正是我们经历的独特性在这意义上构成了“自我”的价值。
作者认为,经验即“自我”,经验的唯一性构成“自我”的唯一性。
13、
同是英国哲学家的德里克·
帕菲特,关于“自我”的著名论著是其代表作《理与人》。
提出“人格同一性”的问题,这点和古希腊以赫拉克利特为代表的流动性自我成为对比。
举个简单例子来说,按照赫拉克利特的说法,如果“我”在早上抢银行逃脱,那么在下午抓住的“我”其实是没有犯罪的,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和早上的“我”不一样了。
帕菲特分析了这样的思想悖论,认为我们与其关注“自我”的界定方法,应该从人格同一性这样的角度去确认什么才是“自我”。
即早上抢银行的“我”和下午被抓住的“我”在人格上是同一的,具有连续性的。
所以即使下午的“我”已经和早上的“我”,无论在表面的身体状况,还是细微的细胞及原子构成,并不是完全一样了。
但是“我”还是“我”。
所以,此刻的“我”是过去以往那么多“我”的人格连续状态,即使“我”可能因为意外失去身体,但只要关于“我”的人格意识是连续的,“我”依然是“我”,不会变。
而他也提出了人格连续中存在的变化性,这也是后来在犯罪及法律刑罚中对于违法者有追诉年限,一旦过了这个年限,那么一个人在那么多年前犯过的法就不应该再有效,因为与当年的“我”相比,此刻的“我”在人格连续性上已经和那个“我”差别很大。
(备注:
帕菲特的理论是从约翰·
洛克的位格同一理论延伸来的,位格同一论认为,位格是一个有理性,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者,无关乎它是由什么构成的,只要先前和后来的位格在心智上是连续的,那它们就是号数上同一的。
但是如果记忆丧失的人,如果可以失去所有记忆而又依然存活,那么是否位格同一?
于是到了新洛克主义认为至关重要的是经验的连续性而非心理的连续性。
这也是帕菲特所要说明的。
)
因此,金阁寺就是金阁寺,即使它是被火完全焚毁后再重新建造。
在这点上,帕菲特似乎终于为“自我”的问题做了一个结案。
14、
在去年尤瓦尔·
赫拉利的新书《未来简史》中,他提出一个爆炸性的科学新发现,即在人类感觉到自己做某项决定前,大脑其实已经启动了指示人类决定的神经,并大约提前几百毫秒到几秒。
人类有的只是一条意识流,欲望会在这条意识流中起伏来去,但没有什么永远不变的自我能够拥有这些欲望。
欲望只是变成神经元的某种放电模式。
于是,如果有某种仪器,可以在大脑启动某条神经元之前,进行修正,那么其实就是直接的改变了我们所做的决定,而且还让我们以为是我们“自己”所做的决定。
于是,关于“自我”的问题,再次引起一个思考,生物真的只是算法,而生命真的只是数据处理,而“自我”其实只是一种可以被算法甚至机器改变的存在吗?
希望答案不会是永远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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