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的文学语言艺术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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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显然,《董生》中的“我不畏首而畏尾”与《左传》可以说没有什么
必然联系,如同战国时代的赋诗言志,不过是断章取义的借用,以谐语增加
语言的趣味性。
《叶生》的叶生,“文章词赋,冠绝当时”,但在科场中屡
次失败,死后的鬼魂至丁公家坐馆授徒,遂使丁公之子名中亚魁.“公一日
谓生曰:
‘君出余绪,遂使孺子成名,然黄钟长弃,奈何!
’生曰:
‘是殆
有命,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愿亦足矣。
’”
“黄钟长弃”用《楚词·
卜居》“黄钟毁弃,瓦斧雷鸣”的典,用得贴切,
得当.“非战之罪也"
用的是《史记·
项羽本纪》的典故。
遭到彻底失败,
尚不觉悟的项羽,曾说过:
“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叶生在这里引用
项羽的话,只在说明,他所以屡试不中,半生沦落,是命运使然,文章憎命。
这种用典,用得也比较活.《聊斋》中还有些典故,作者信手拈来,使人不
觉其用典.《莲香》中的“田舍郎,我岂妾哉”,是直接引用唐人小说《集
异记》中的高适、王昌龄、王之涣旗亭赌诗的原话,但莲香引用这句话来打
趣桑生,用的十分巧妙,即使不知道旗亭赌诗的典故,对于理解文意也无什
么影响。
蒲松龄很善于将古代的成语典故驱使在自己笔下,为我所用,并善
于花样翻新,有时简直是在大胆的开玩笑.《仙人岛》中的“心中正,则眸
子瞭焉”与“心中不正,则瞭子眸焉”的戏谑对话,是用《孟子》的话反其
义而用之,这种以文为戏的巧合之语,古文家是不敢用的,《聊斋》中却屡
见不鲜,如“黄鸟、黄鸟,无止于楚”(《仙人岛》),“今夕何夕,见此
凉人”与“子兮子兮,如此凉人何”(《凤仙》),都是从《诗经》中变化
出来的.蒲松龄的以文为戏,有时连冯镇峦、但明伦这些《聊斋》的评论者
也不能接受。
对于《仙人岛》中的“心中不正,则瞭子眸焉"
的玩笑,冯评
曰:
“真是以文为戏,口孽哉!
《聊斋》恶息,当以为戒.”但评曰:
“语
亦巧合,特嫌其侮。
”这说明蒲松龄在提炼语言上,不怕士大夫的指责,不
做板起面孔的道学家,思想很解放,很大胆。
所以尽管我们在《聊斋》中可
以找出很多用成语、典故的地方,但却没有掉书袋的毛病,不但用的活,而
且敢于引经据典的开玩笑,这是各种流派的古文家所没有的语言风格。
我们所以说《聊斋》的语言风格是“奄有众长,不名一格”,并不仅仅
着眼于他的“或探源《左》、《国》,或脱胎韩柳”,也不仅仅着眼于他直
接间接的大量的征引典籍,而在于蒲松龄在《聊斋》中使用了多种多样的语
言表现方式和各种文体,使《聊斋》的语言风格变得丰富多彩。
他叙事语言
简净、生动、详略得当,显得古朴而又艳丽,可作优美的散文来读。
在自然
景物描写上,他不作大段的景物描写,往往用一两句话,“点缀小景如画”
(但评),如写人夜入荒废的凶宅:
“见长莎蔽径,蒿艾如麻。
时值上弦,
月色昏黄,?
?
登月台,光洁可爱?
?
西望月明,惟衔山一线耳。
(《狐
嫁女》)寥寥数语,第宅的荒凉与上弦的月色历历如在目前。
写云中之游,
则俨然如在天上:
“既醒,觉身摇摇然,不似榻上;
开目,则在云气中,周
身如絮。
惊而起,晕如舟上。
踏之,软无地。
仰视星斗,在眉目间。
逐疑是
梦。
细视星嵌天上,如老莲实之在蓬也,大者如瓮,次如瓿,小如盎盂。
拨云下视,则银海苍茫,见城廓如豆。
”(《雷曹》)
《聊斋志异》中很多美丽、多情的女性,作者在刻画这些女性时,用的
语言很少雷同化、程式化,往往用几句话,就能传神的刻画出一位少女的外
貌特征。
《娇娜》中用“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八个字写出了这位少女的美
丽、智慧。
“绝代容华,笑容可掬"
概括出婴宁的美丽与爱笑的特征.(《婴
宁》)“笑弯秋月,羞晕朝霞,实天人也.”(《公孙九娘》十几个字活画
出一位美丽、羞涩的大家闺秀.“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
(《青凤》)这里写青凤的美与写娇娜的美用语相近但又有所不同。
写聂小
倩的美,又是另外一种语言,先说“有一十七八女子来,仿佛艳艳”,接着
又通过老妪的口道出小倩的美:
“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
也被摄魂去.”《绩女》一篇,写绩女的美,通篇都是从七十老妪,村中少
女、少年,直到费生的口中、眼中、心中极力形容,由侧面衬托到正面描写,
更显得出神入化。
绩女一出场,只用了“仪容秀美,袍服炫丽”八个字,继
而写她“罗襟甫解,异香满室”,以至使七十老媪私念:
“遇此佳人,可惜
身非男子。
接着又写绩女出臂挽老媪时,老媪感到“臂腻如脂、热香喷溢;
肌一着人,觉皮肤松快,媪心动,复作遐想."
媪曰:
“使是丈夫,今夜
那得不死!
”特别是写费生“破产相见”的场面,更是句句惊人:
“忽见布
幕之中,容光射露,翠黛朱樱,无不毕现,似无帘幌之隔者。
生意眩神弛,
不觉倾拜.”从以上例证中,我们可以从一个侧面窥见蒲松龄的语言表现手
段不仅丰富多彩,而且十分透足、够味。
《聊斋》语言风格的丰富多彩,还表现在它杂有多种不同文体方面,有
骈四俪六的骈文,有诗词,有俚曲、民间谣谚、对联等等。
《聊斋》中的骈文段落,
多用于特殊的场合,有少数是严肃的。
如《续黄粱》中包龙图弹劾曾孝廉的上疏,
是用骈文写的,上疏内容义正词严,切直严厉。
多数骈文段落(如《胭脂》的判词、
《马介甫》中异史氏曰的附录等)都是诙谐戏谚之文,作者有时明确交代其目的是
“以博一噱”(《马介甫》),其作用在于与正文相补充.语言风格多数是诙谐的。
《聊斋》中的诗词,更是屡见不鲜。
有些诗词是引用唐宋人的作品,有
些是作者的创作,小说中杂有诗词,这本来是从志怪小说到唐宋传奇所具有
的传统,白话章回小说中也常常使用这种形式,但《聊斋》中的诗词都有它
自己的特点,它不是游离于故事情节,人物性格之外,也不是用韵文来复述
和概括散文中已经叙述过的内容,而是与人物情节成为有机的整体.有些诗
词,在篇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成为青年男女爱情的媒介。
《连琐》中连琐
的诗“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被杨生续上两句“幽情苦绪何
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连琐与杨生的爱情故事,就是从吟诗与续诗开始
的.《白秋练》中白秋练与慕蟾宫的爱情,始终与吟诗是分不开的。
《公孙
九娘》中的二首绝句诗:
“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
十年露冷枫
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
忽启缕金
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恰切地表现了公孙九娘的悲剧命运,虽偶逢阳
台云作,画阁春生,追述往事,终难忘露冷枫林,血腥罗裙。
这样的诗词,
在渲染气氛上起了很好的作用.
《聊斋》中的俚曲,大部分是井市里巷之谣.《凤阳士人》丽人所唱的
那首“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
何处
与人闲磕牙?
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
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可见一斑。
这个曲子,虽然出自丽人之口,但句句
字字,都是表达的凤阳士人之妻翘盼负笈远游的丈夫的心情,丽人又用它来
勾搭其夫,一曲双关,艺术效果是很好的。
《彭海秋》中女郎唱的:
“薄幸
郎,牵马洗春沼,人声远,马声杳,江天高,山月小。
掉头去不归,庭中生
白晓。
不怨别离多,但愁欢会少。
眠何处,勿作随风絮,便是不封侯,莫向
临邛去。
”《褚生》中李遏云唱的《浣溪沙》:
“泪眼盈盈对镜台,开帘忽
见小姑来。
低头转侧看弓鞋,强解绿娥开笑靥.频将红袖拭香腮,小心犹恐
被人猜”等等,都是情意缠绵的曲子,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起到了一定的作
用.
从以上的简单例证中,我们可以看到《聊斋志异》兼用古文和诗、词、
曲、赋等各种文体,每种文体都能曲尽其妙.蒲松龄是一位能精通多种文体
的语言艺术家,他的“奄有众长,不名一格”的特点,在驾驭多种语言形式
方面,也充分地表现出来。
它的语言闪耀着熠熠的光彩,成为我国古代文言
小说中最富有生命力的部分.
二、人物语言的个性化
在《聊斋志异》的人物画廊中,有很多栩栩如生,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
蒲松龄善于用人物自己的语言来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使人物的语言具有鲜
明的个性,做到说何人,肖何人,不仅口吻毕肖,而且人物的语言与人物的
身份、教养与典型环境十分协调,有些还达到如闻真声、如见其人、出神入
化的境界。
《邵女》中的媒婆贾媪,通过她的口底生莲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媒婆写
得跃然纸上。
邵女是一位“光艳溢目”而又聪慧的少女,是邵家的独生女儿,
又是择婿多年“贫富皆少许可”的眼高之人,柴廷宾虽是个富家之子,但其
妻金氏奇妒,两妾先后被金氏害死,再纳妾,特别是纳邵女为妾可以说是相
当困难的。
这样一个几乎不可图的婚事,竟被巧嘴媒婆撮合成了,请看贾媪
的一番“妙品辞令”:
登门,故与邵妻絮语。
睹女,惊赞曰:
“好个美姑姑!
假到昭阳院,赵家姊妹何足
数得!
”又问:
“婿家阿谁?
邵妻答:
“尚未.”媪言:
“若个娘子,何愁无王侯作贵
客也!
邵妻叹曰:
“王侯家所不敢望;
只要个读书种子,便是佳耳。
我家小孽冤,翻复
遴选,十无一当,不解是何意向。
”媪曰:
“夫人勿须烦怨。
恁个丽人,不知前身修何福
泽,才能消受得!
昨一大笑事:
柴家郎君云:
于某家茔边,望见颜色,愿以千金为聘。
此
非鹅鸱作天鹅想耶?
早被老身斥去矣!
邵妻微笑不答。
“便是秀才家,难以较计;
若在别个,失尺而得丈,宜若可为矣。
”邵妻复笑不言。
媪抚掌曰:
“果尔,则为老身计
亦左矣。
日蒙夫人爱,登堂便促膝赐酒浆,若得千金,出车马,入楼阁,老身再到门,则
阍者呵叱及之矣。
”邵妻沉吟良久,起而去,与夫语,移时,唤其女,又移时,三人并出。
邵妻笑曰:
“婢子奇特,多少良匹悉不就,闻为贱媵则就之。
但恐为儒林笑也!
“倘入门,得一小哥子,大夫人便如何耶!
”
这种文字,只能在《聊斋》中看到,语言之妙,实应叹为观止。
你看她登门
之后,先故意谈些闲话,不入正题,及至看到邵女,故作惊赞,好像不知邵
家有个美丽的姑娘,又极力赞扬邵女的美丽。
明知未字,又故问婿家。
又用
知邵家贫寒,不敢论婚于王侯之家,都偏说王侯作婿,以逼出邵妻说出要个
读书种子作婿来。
接着步步深入,说出柴家郎君的意思,又故意驳斥柴郎的
不切实际的妄想,贾媪又抓住邵氏家贫的弱点,以千金之聘和日后富贵打动
邵妻,贾媪处处对邵妻察颜观色,从微笑、不语、沉吟之中,察出邵妻的心
理活动,把说媒的正题作笑谈,有意装作无意,终于说到邵妻心里去。
贾媪
导演的这出戏,使邵妻不知不觉而入了圈套。
成事全凭三寸舌.这段语言,
冯镇峦、但明伦辈交口称赞,句句称妙,把贾媪的一席话赞为“舌底生莲,
辞令最妙品”.这是很有见地的看法.通过贾媪的语言,一个能说
会道,八面玲珑,善于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媒婆形象,突现在读者面前。
这种语言,真是惊人的传神之笔。
婴宁的天真、娇憨通过她与王子服的一段对话表现得淋漓尽致:
生俟其笑歇,乃出袖中花示之。
女接之曰:
“枯矣,何留之。
”曰:
“此上元妹子
所遗,故存之。
”问:
“存之何意?
“以示相爱不忘也。
”女曰:
“此大细事。
至戚何所靳惜?
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
”生曰:
“妹子痴耶?
女曰:
“何便是痴?
生曰:
“我非爱花,爱捻花之人耳。
”女曰:
“葭莩之情,爱何待
言。
“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
“有以异乎?
“夜共
枕席耳。
女俯思良久,曰:
“我不惯与生人睡。
”少时,会母所。
母问:
“何往?
女答以园中共话.媪曰:
“饭熟已久,有何长言,周遮乃耳?
“大哥欲我共寝.”
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乃止.
婴宁的语言,在表现“呆痴裁如婴儿”的性格特征方面,句句是典型的。
特
别是“我不惯与生人睡”和“大哥欲我共寝”两句,一句是绝痴之言,一句
是将背人之言告之于母,几乎使王生无地自容,故作险语惊人,这不仅突出
了婴宁的性格,在艺术上收到了因痴成巧,憨话变成妙语的美学效果。
《聊斋》中有大量的人物语言,即使通过片言只语,亦可看出人物的个
性。
《青凤》中的耿去病,是位狂生.当青凤一家“酒胾满案,团坐笑语之
时,耿生突如其来,”笑呼曰:
“有不速之客一人来。
”他带有几分醉意后,
目注青凤,“神志飞扬,不能自主”,以至拍案大叫:
“得妇如此,南面王
不易也!
”几句话便把耿生的狂放不羁的性格和狂态生动地表现出来。
《吕
无病》中的王天官女,她虐杀了孙公子的前妻之子,当无病大哭之时,她口
出恶言:
“贱婢丑态!
岂以儿死胁我耶!
无论孙家襁褓物;
即杀王府世子,
王天官女亦能任之!
几句话勾勒出一个依仗天官势力骄横不可一世的悍妇
嘴脸。
崔猛是一位“性刚毅”、“喜雪不平"
爱闯祸的人物,虽经母亲杖责
针刺背纹,终难悔改。
他说:
“我亦自知;
但一见不平,苦不自禁。
”(《崔
猛》)几句话再现了崔猛疾恶如仇,情不自禁的性格。
《梦狼》中的白甲,
自言“仕途之关窍”曰:
“黜陟之权,在上台不在百姓.上台喜,便是好官;
爱百姓,何术能令上台喜也?
”这是只知巴结上司,不问百姓死活的贪官污
吏的供状。
通过人物的语言,暴露出白甲作恶多端而又自鸣得意的一副丑态.
《胭脂》中的宿介,假冒鄂生,私会胭脂,胭脂拒绝说:
“妾所以念君者,
为百年,不为一夕。
郎果爱妾,但宜速请冰人;
若言私合,不敢从命.”宿
介强行求欢,胭脂无力抗拒,倒在地上,气息不续的说:
“何来恶少,必非
鄂郎;
果是鄂郎,其人温驯,知妾病由,当相怜恤,何遂狂暴如此!
若复尔
尔,便当鸣呼,品行亏损,两无所益。
”胭脂的这两段话突现了胭脂的多情、
虑远,虽系私会,但都出言正大,特别是后一段话,“十一句中具六七层转
折,犹妙在恰似气息不续声口。
”即此一段话,即可看
出她是一位机智、多情而又品行端方的少女.《寄生》中写郑氏夫妻为女儿
的婚事争吵,闺秀因婚姻问题抑郁成疾,其父“怒不医,以听其死”。
郑妻
二娘怼曰:
“吾侄亦殊不恶,何守头巾戒,杀吾娇女!
郑恚曰:
“若所生
女,不如早亡,免贻笑柄!
”郑子侨置亲生女儿的生命而不顾的残忍面目,
通过几句话,表现得活灵活现。
《青梅》中的王进士,当他得知女儿愿意嫁
给一位品格端方的穷书生时,大骂女儿:
“贱骨子,了不长进,欲携筐作乞
人妇,宁不羞死!
”后来这位穷书生(张生)欲娉婢女青梅为妻,王进士说:
“是只合耦婢子,前此何妄也,然鬻媵高门,价当倍于曩昔。
”王进士的庸
俗、势利、贪财等个性特点,通过他自己的口,表现得十分透足。
三、对方言和口语的提炼
《聊斋志异》虽然是用文言文写作的,但它采用了大量的方言、口语、
俚语、谚语,这是蒲松龄向民间学习语言的成果,也是他花费巨大的艺术匠
心对群众语言精心提炼的结晶。
《聊斋志异》的语言所以能克服一般文言文
的呆板,人物的语言所以能够具有鲜明的个性,能够把人写活,能够使读者
由说话看出人来,与它这方面的成就是分不开的。
《阎王》中李允常和他嫂
子的一段对话,除文言虚词和个别词汇外,几乎都是与口语接近的语言:
李遽劝曰:
“嫂无复尔!
今日恶苦,皆平日忌嫉所致。
”嫂怒曰:
“小郎若个好男
儿,又房中娘子贤似孟姑姑,任郎君东家眠,西家宿,不敢一作声,自当是小郎大好乾纲;
到不得代哥子降伏老媪。
”李微晒曰:
“嫂勿怒,若言其情,恐欲泣不暇矣。
“便
曾不盗得王母箩中线,又未与玉皇香案吏一眨眼,中怀坦坦,何处可用哭者。
《聂小倩》中有一段对话,也有很多口语词汇:
媪笑曰:
“背地不言人,我两个正谈道,小妖婢悄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
”又
“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魂去。
“姥姥不相誉,更
阿谁道好?
”
有些人物的语言,使用了来自生活中的生动形象的比喻,这是民间语言
中常有的现象:
“闺中人,身不到场屋,便以功名富贵似汝在厨下汲水炊白粥,若
冠加于顶,恐亦犹人耳。
”(《颜氏》)
“我母子守穷庐,不解役婢仆。
日得蝇头利,仅足自给.今增新妇一人,
娇嫩坐食,尚恐不充饱,益之二婢,岂吸风所能活也。
”(《蕙芳》)
“诸婢想俱饿,遂如狗舐砧。
”(《肖七》)
“汲水炊白粥”,“岂吸风所能活也”,“狗舐砧”等,都是群众语言中常
用的生动比喻,山东方言口语中,现在仍有形容食物吃的光叫“像狗舐得一
样干净”。
用“喝西北风”来说明贫困无食。
《聊斋》中还使用了很多谚语。
如“丑妇终须见姑嫜"
(《连城》),
“先炊者先餐"
(《寄生》),“一日夫妻,百日恩义”(《张鸿渐》),
“瓜果之生摘者,不适于口”(《胡氏》),“此非饿鸱作天鹅想耶”(《邵
女》)等等,都是至今仍活在人民群众中的谚语。
方言、口语、谚语在《聊斋志异》的人物的语言中占有相当大的分量,
有些段落,几乎全是口语,但语言风格仍保持文言的派头,与《聊斋》的整
个语言风格相当和谐。
由于大量在人物语言中使用口语,接近现实生活中人
物的语言,给人的感觉就更传神、逼真、绘声绘色,有不少语言,直到今天
还活在人民中间,读起来感到特别亲切有味.
蒲松龄的人物语言,最出色的是妇人女子的语言,蒲松龄笔下有众多的
慧心妙口的女性,她们的语言,有的辛辣,有的诙谐,有的尖刻,有的隽永.
特别是闺房女子互相调笑、挖苦的谐噱之语,更是姿趣横生、活泼清新,读
者可以窥见人物的神态、情态,仿佛听到看到她们朗朗的笑声,说话时的动
作,声调的高低抑扬、缓急快慢。
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这是《聊斋志异》在
语言提炼上的最突出的成就。
莲香与李氏,共恋桑生,起初,莲、李互相争风吃醋,后来两人碰在一
起,互相配合为桑生治病,莲香与李氏的一段对话,是十分有趣的:
莲笑曰:
“恐郎强健,醋娘子要食杨梅也。
”李敛衽曰:
“如有医国手,使妾得无
负郎君,便当埋首地下,敢复腼然于人世耶!
”莲解囊出药,曰:
“妾早知有今,别后采
药三山,凡三阅月,物料始备,瘵蛊至死,投之无不苏者。
然症何由得,仍以何引,不得
不转求效力。
问:
“何需?
曰:
“樱口中一点香唾耳。
我一丸进,烦接口而唾之。
李晕生颐颊,俯首转侧而视其履.莲戏曰:
“妹所得意唯履耳。
”李益惭,俯仰若无所容。
莲曰:
“此平时熟技,今何吝焉?
”遂以丸纳生吻,转促逼之,李不得已,唾之。
“再!
又唾之,凡三四唾,丸已下咽。
(《莲香》)
在莲香与李氏的这次会见中,因桑生的病由李氏而得,莲香又采药有功,所
以莲香在精神上占了压倒优势,但莲香对李氏又有怜爱之意,她对李氏这位
“醋娘子”并无恶意,她出语虽咄咄逼人,但并不以势压人,而是打趣开玩
笑。
用香唾作药引,似乎有点故意捉弄李氏,当着莲香的面,又是初次公开
见面,李氏当然感到难堪.莲香不仅语言逼人,而且目光逼人,当李氏因羞
涩感到无地自容不自觉的俯仰转侧但视其履的时候,莲香的目光似乎追随着
李氏的目光而转移到李氏的履上,“妹所得意唯履耳"
这句话冲口而出,莲
香又再三催促李氏以接口而唾丸。
李氏感到为难,莲香又说出“此平时熟技,
今何吝焉”的话,尖酸而又诙谐,语言的妙趣直可臻于神品的境界.
《狐梦》中的二娘子,在践席祝贺毕生与三娘子的新婚之喜时,其语言
的爽朗、谐戏,也是很有代表性的,这位二娘子一见其妹,不管“新郎在侧”,
便与妹妹、妹夫大开玩笑:
“‘妹妹已破瓜矣,新郎颇如意否?
’女以扇击
背,白眼视之。
二娘曰:
‘记儿时与妹相扑为戏,妹畏人数胁骨,遥呵手指,
即笑不可耐。
便怒我,谓我当嫁僬侥国小王子.我谓妹子他日嫁多髭郎,刺
破小吻,今果然矣.’”这种闺房戏语,不但生动逼真,而且有趣.诚如冯
镇峦、但明伦所言:
“点缀小女子闺房戏谑,都成隽语,且逼真.”
“喁喁小语,戏而成趣"
蒲松龄对妇人、女子的神态、动作、语
言等方面的观察是相当细致入微的.在文言小说中,他以口语为基础,提炼
妇女的语言,取得相当突出的成功,
《聊斋》中有大量的妇人女子之言能给人天真烂漫、生动逼真之感,绘声绘色,
写形写神,曲尽其妙。
如
“个儿郎目灼灼似贼。
”“目灼灼贼腔未改.”(《婴宁》)
“姊姊乱吾种矣。
”“姊夫贵矣,创口已合,未忘痛耶!
”(《娇娜》)
“腹中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画壁》)
“腐秀才!
要如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
“青风一度,即别东西,何劳审究,岂将留名字作贞坊耶。
“孽障哉!
不知何人饶舌,遂使风狂儿屑碎死."
(《荷花三娘子》)
等等,她们的性格虽各不相同,但都是口吻逼肖的少女语言。
四、辛辣的讽刺语言和对生活本质高度概括性的语言
蒲松龄对生活现象的本质有较清楚的认识,他笔端常带感情,对美好的
事物和善良的人们,有诚挚的爱;
对丑恶的现象和坏人,他有强烈的仇恨。
他的讽刺是最辛辣不过的,往往能几句话击中要害。
《梅女》中,通过老媪
的口,怒骂贪财以致逼杀人命的典史:
“汝者浙江一无赖贼,买得条乌角带,
鼻骨倒竖矣!
汝居官有何清白?
袖有三百钱,便而翁也!
”《饿鬼》中讽刺
见钱眼开的官吏“官数年,曾无一道义交,袖中出青蚨,便作鸬鹚笑,不,
则睫毛一寸长,棱棱若不相识。
”等等,都是入骨三分的辛辣尖刻的语言.
蒲松龄基于他对生活本质的深刻观察,提炼出很多有高度认识意义的语言,
如讽刺科举制度的“黜佳才而进凡庸”(《三生》);
讽刺封建官府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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