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挺经全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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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挺经全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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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挺经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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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挺经全文卷一内圣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
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
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
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斋庄不懈,故身强。
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用则民胞物与,大公无私,故人悦。
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
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
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尝谓独也者,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
小人以其为独而生一念之妄,积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
君子懔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积诚为慎,而自慊之功密。
其间离合几微之端,可得而论矣。
盖《大学》自格致以后,前言往行,既资其扩充;日用细故,亦深其阅历。
心之际乎事者,已能剖析乎公私,心之丽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
则夫善之当为,不善之宜去,早画然其灼见矣。
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实有所见,而行其所知。
于是一善当前,幸人之莫我察也,则趋焉而不决。
一不善当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则去之而不力。
幽独之中,情伪斯出,所谓欺也。
惟夫君子者,惧一善之不力,则冥冥者有堕行;一不善之不去,则涓涓者无已时。
屋漏而懔如帝天,方寸而坚如金石。
独知之地,慎之又慎。
此圣经之要领,而后贤所切究者也。
修己治人之道,止“勤于邦,俭于家,言忠信,行笃敬”四语,终身用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
古来圣哲胸怀极广,而可达于德者,约有四端:
如笃恭修己而生睿智,程子之说也;至诚感神而致前知,子思之训也;安贫乐道而润身睟面,孔彦曾孟之旨也;观物闲吟而意适神恬,陶白苏陆之趣也。
自恨少壮不知努力,老年常多悔惧,于古人心境,不能领取一二。
反复寻思,叹喟无已。
卷二砺志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
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
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
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
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
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累月奔驰酬应,犹能不失常课,当可日进无已。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苦息力索,终无所成。
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而岁不同。
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畜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
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精进而不觉。
言语迟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
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卷三家范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
“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又谨记祖父三不信,曰:
“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
”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
“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
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
”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有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
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士大夫之家不旋踵而败,往往不知乡里耕读之耐久。
所以致败之由大约不出数端。
家败之道有四,曰:
礼仪全废者败;兄弟
欺诈者败;妇女淫乱者败;子弟傲慢者败。
身败之道有四,曰:
骄盈凌物者败;昏惰任下者败;贪刻兼至者败;反复无信者败。
未有八者全无一失而无故倾覆者也。
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
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
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儿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起见。
若不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
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
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
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
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服劳,可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
如是而已。
卷四明强三达德之首曰智。
智即明也。
古豪杰,动称英雄。
英即明也。
明有二端:
人见其近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
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
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
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
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
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
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
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
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福。
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
《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
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养家,亦须以明强为本。
难禁风浪四字譬还,甚好甚慰。
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
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
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最易暗销锐气。
弟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凡国之强,必须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
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
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
孟子之集义而慷,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
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
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
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迎异寻常。
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
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
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
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卷五坚忍子长尚黄老,进游侠,班孟坚讥之,盖实录也。
好游侠,故数称坚忍卓绝之行。
如屈原、虞卿、田横、侯赢、田光及此篇之述贯高皆是。
尚黄老,故数称脱屣富贵、厌世弃俗之人。
如本纪以黄帝第一,世家以吴太伯第一,列传以伯夷第一,皆其指也。
此赞称张、陈与太伯、季札异,亦谓其不能遗外势利、弃屣天下耳。
昔耿恭简公谓,居官以坚忍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
与官场交接,吾兄弟患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
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
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
雪琴与我兄弟最相似,亦所如寡合也。
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
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
稍论时事,余谓当竖起骨头,竭力撑持。
三更不眠,因作一联云:
“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自警也。
余生平作自箴联句颇多,惜皆未写出,丁未年在家作一联云:
“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清,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
曾用木板刻出,与此联略相近,因附识之。
夜阅《荀子》三篇,三更尽睡,四时即醒,又作一联云:
“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
至五更,又改作二联,一云:
“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一云:
“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那有空闲的光阴”。
卷六刚柔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
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
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
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
若一面建公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
肝气发时,不惟不和平,并不恐惧,确有此境。
不特盛年为然,即余渐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
但强自禁制,降伏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
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
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
降龙以来养水,伏虎以养火。
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
释儒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可少。
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
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
吾兄弟皆秉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
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
古语云自胜之谓强。
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义也。
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
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
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
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
卷七英才虽有良药,苟不当于病,不逮下品;虽有贤才,苟不适于用,不逮庸流。
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
嫠牛不可以捕鼠;骐骥不可以守闾。
千金之剑,以之析薪,则不如斧。
三代之鼎,以之垦田,则不如耜。
当其时,当其事,则凡材亦奏神奇之效。
否则鉏铻而终无所成。
故世不患无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适用也。
魏无知论陈平曰:
“今有后生考己之行,而无益胜负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当战争之世,苟无益胜负之数,虽盛德亦无所用之。
余生平好用忠实者流,今老矣,始知药之多不当于病也。
无兵不足深虑,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
而贪饕出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
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
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
《淮南子》曰:
“功可强成,名可强立”。
董子曰:
“强勉学问,则闻见博;强勉行道,则德日进。
”《中庸》所谓“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即强勉功夫也。
今世人皆思见用于世,而乏才用之具。
诚能考信于载籍,问途于已经,苦思以求其通,躬行以试其效,勉之又勉,则识可渐通,才亦渐立。
才识足以济世,何患世莫己知哉,卷八廉矩翰臣方伯廉正之风,令人钦仰。
身后萧索,无以自庇,不特廉吏不可为,亦殊觉善不可为。
其生平好学不倦,方欲立言以质后世。
弟昨赙之百金,挽以联云:
“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
孝之常。
”登高之呼,亦颇有意。
位在客卿,虑无应者,徒用累歔。
韩公有言:
“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
”盖自古而叹之也。
古之君子之所以尽其心、养其性者,不可得而见;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
自内焉者言之,舍礼无所谓道德;自外者言之,舍礼无所谓政事。
故六官经制大备,而以《周礼》名书。
春秋之世,士大夫知礼、善说辞者,常足以服人而强国。
战国以后,以仪文之琐为礼,是叔齐之所讥也。
荀卿、张载兢以礼为务,可谓知本好古,不逐乎流俗。
近世张尔岐氏作《中庸论》,凌廷堪氏作《复礼论》,亦有以窥见先王之大原。
秦蕙田氏辑《五礼通考》,以天文、算学录入为观象授时门;以地理、州郡录入为体国经野门;于著书之义例,则或驳而不精;其于古者经世之礼之无所不该,则未为失也。
崇俭约以养廉。
昔年州县佐杂在省当差,并无薪水银两。
今则月支数十金,而犹嫌其少。
此所谓不知足也。
欲学廉介,必先知足。
观于各处难民,遍地饿莩,则吾人之安居衣食,已属至幸,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殄哉,不特当廉于取利,并当廉于取名。
毋贪保举,毋好虚誉,事事知足,人人守约,则可挽回矣。
卷九勤敬为治首务爱民,爱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于听言。
魏叔子以孟子所言“仁术”,“术”字最有道理。
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即“术”字之的解也。
又言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
观人当就行事上勘察,不在虚声与言论;当以精己识为先,访人言为后。
古人修身治人之道,不外乎勤、大、谦。
勤若文王之不遑,大若舜禹之不与,谦若汉文之不胜,而勤谦二字,尤为彻始彻终,须臾不可离之道。
勤所以儆惰也,谦所以儆傲也,能勤且谦,则大字在其中矣。
千古之圣贤豪杰,即奸雄欲有立于世者,不外一勤字,千古有道自得之士,不外一谦字,吾将守此二字以终身,傥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者乎国藩从宦有年,饱阅京洛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盖已稔知之,而惯常之积不能平,乃变而为慷慨激烈,斩爽肮脏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来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之习,而矫枉过正,或不免流于意气之偏,以是屡蹈愆尤,丛讥取戾,而仁人君子固不当责以庸之道,且当怜其有所激而矫之之苦衷也。
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
乃焦灼愈甚,公事愈烦,而长夜快乐之期杳无音信。
且又晋阶端揆,责任愈重,指摘愈多。
人以极品为荣,吾今实以为苦懊之境。
然时势所处,万不能置事身外,亦惟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而已。
卷十诡道带勇之法,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
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
待弁勇如待子弟之心,尝望其成立,尝望其发达,则人之恩矣。
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泰而不骄也。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
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懔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
守斯二者,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
兵者,阴事也,哀戚之意,如临亲丧,肃敬之心,如承大祭,庶为近之。
今以羊牛犬佾而就屠烹,见其悲啼于割剥之顷,宛转于刀俎之间,仁者将有所不忍,况以人命为浪博轻掷之物。
无论其败丧也,即使幸胜,而死伤相望,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陈吾前,哀矜不遑,喜于何有,故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
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也;及其攻狄也,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策其必不胜,兵事之宜惨戚,不宜欢欣,亦明矣。
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而腔调亦左右逢源。
凡读
文太多,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
用兵亦宜有简练之营,有纯熟之将领,阵法不可贪多而无实。
此时自治毫无把握,遽求成效,则气浮而乏,内心不可不察。
进兵须由自己作主,不可因他人之言而受其牵制。
非特进兵为然,即寻常出队开仗亦不可受人牵制。
应战时,虽他营不愿而我营亦必接战;不应战时,虽他营催促,我亦且持重不进。
若彼此皆牵率出队,视用兵为应酬之文,则不复能出奇制胜矣。
卷十一久战久战之道,最忌势穷力竭四字。
力则指将士精力言之,势则指大局大计及粮饷之接续。
贼以坚忍死拒,我亦当以坚忍胜之。
惟有休养士气,观衅而动,不必过求速效,徒伤精锐,迨瓜熟蒂落,自可应手奏功也。
凡与贼相持日久,最戒浪战。
兵勇以浪战而玩,玩则疲;贼匪以浪战而猾,猾则巧。
以我之疲战贼之巧,终不免有受害之一日。
故余昔在营中诫诸将曰:
“宁可数月不开一仗,不可开仗而毫无安排算计。
”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国藩于此数语,常常体念。
大约用兵无他巧妙,常存有余不尽之气而已。
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
惟荀之拔逼阳,气已竭而复振;陆抗之拔西陵,预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养锐气,先备外援,以待内之自毙。
此善于用气者也。
卷十二廪实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
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不敢也。
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
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
大抵军政吏治,非财用充足,竟无从下手处。
自王介甫以言利为正人所诟病,后之君子例避理财之名,以不言有无,不言多寡为高。
实则补救时艰,断非贫穷坐困所能为力。
叶水心尝谓,仁人君子不应置理财于不讲,良为通论。
夷务本难措置,然根本不外孔子忠、信、笃、敬四字。
笃者,厚也。
敬者,慎也。
信,只不说假话耳。
然却极难。
吾辈当从此字下手,今日说定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
如必推敝处主持,亦不敢辞。
祸福置之度外,但以不知夷情为大虑。
沪上若有深悉洋情而又不过软媚者,请邀之来皖一行。
以正理言之,即孔子忠敬以行蛮貊之道。
以阴机言之,即句践卑辱以骄吴人之法,闻前此沪上兵勇多为洋人所侮慢,自阁下带湘淮各勇到防,从无受侮之事。
孔子曰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
我苟整齐严肃,XX修明,渠亦自不至无端欺凌。
既不被欺凌,则处处谦逊,自无后患。
柔远之道在是,自强之道亦在是。
第就各省海口论之,则外洋之通商,正与内地之盐务相同。
通商系以海外之土产,行销于中华。
盐务亦以海滨之场产,行销于口岸。
通商始于广东,由闽、浙而江苏、而山东,以达于天津。
盐务亦起于广东,由闽、浙而江苏、而山东,以达于天津;吾以“耕战”二字为国,泰西诸洋以“商战”二字为国,用兵之时,则重敛众商之费;无事之时,则曲顺众商之情。
众商之所请,其国主无不应允。
其公使代请于中国,必允而后已。
众商请开三子口,不特便于洋商,并取其便于华商者。
中外贸易,有无交通,购买外洋器物,尤属名正言顺。
卷十三峻法世风既薄,人人各挟不靖之志,平居造作谣言,幸四方有事而欲为乱,稍待之以宽仁,愈嚣然自肆,白昼劫掠都市,视官长蔑如也。
不治以严刑峻法,则鼠子纷起,将来无复措手之处。
是以壹意残忍,冀回颓风于万一。
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非是则无以锄强暴而安我孱弱之民。
牧马者,去其害马者而已;牧羊者,去其扰群者而已。
牧民之道,何独不然。
医者之治瘠痈,甚者必剜其腐肉而生其新肉。
今日之劣弁羸兵,盖亦当之为简汰,以剜其腐者,痛加训练,以生其新者。
不循此
二道,则武备之弛,殆不知所底止。
立法不难,行法为难。
凡立一法,总须实实行之,且常常行之。
以精微之意,行吾威厉之事,期于死者无怨,生者知警,而后寸心乃安。
待之之法,有应宽者二,有应严者二。
应宽者:
一则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充裕时,则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窘时,则解囊分润,自甘困苦;一则不与争功,遇有胜仗,以全功归之,遇有保案,以优奖笼之。
应严者:
一则礼文疏淡,往还宜稀,书牍宜简,话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则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与官姓争讼,而适在吾辈辖境,及来诉告者,必当剖决曲直,毫不假借,请其严加惩治。
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
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
卷十四外王逆夷据地求和,深堪发指。
卧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时事如此,忧患方深。
至于令人敬畏,《周易》全在自立自强,不在装模作样。
临难有不屈挠之节,临财有不沾染之廉,此威信也。
立家之道,尚以有孚之威归反诸身,况立威于外域,求孚于异族,而可不反诸己哉~斯二者似迂远而不切合事情,实则质直而消患于无形。
凡恃己之所有夸人所无者,世之常情也;忽于所习见、震于所罕见者,亦世之常情也。
轮船之速,洋炮之远,在英、法则夸其所独有,在中华则震于所罕见。
若能陆续购买,据为己物,在中华则见惯而不惊,在英、法,亦渐失其所恃。
购成之后,访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发逆,可以勤远略。
师夷之智,意在明靖内奸,暗御外侮也。
列强乃数千年未有之强敌。
师其智,购其轮船机器,不重在剿办发逆,而重在陆续购买,据为己有。
粤中猖獗,良可愤叹。
夷情有损于国体,有得轮船机器,仍可驯服,则此方生灵,免遭涂炭耳。
有成此物,则显以宣中国之人心,即隐以折彼族之异谋。
各处仿而行之,渐推渐广,以为中国自强之本。
卷十五忠疑盖君子之立身,在其所处。
诚内度方寸,靡所于疚,则仰对昭昭,俯视伦物,宽不怍,故冶长无愧于其师,孟博不惭于其母,彼诚有以自伸于内耳。
足下朴诚淳信,守己无求,无亡之灾,翩其相戾,顾衾对影,何悔何嫌。
正宜益懋醇修,未可因是而增疑虑,稍渝素衷也。
国藩滥竽此间,卒亦非善。
肮脏之习,本不达于时趋,而逡循之修,亦难跻于先进。
独是蜎守介介,期不深负知己之望,所知惟此之兢兢耳。
持矫揉之说者,譬杞柳以为杯棬,不知性命,必致戕贼仁义,是理以逆施而不顺矣。
高虚无主见者,若浮萍遇于江湖,空谈性命,不复求诸形色,是理以豕恍不顺矣。
惟察之以精,私意不自蔽,私欲不自挠,惺惺常存,斯随时见其顺焉。
守之以一,以不贰自惕,以不已自循,栗栗惟惧,斯终身无不顺焉。
此圣人尽性立命之极,亦即中人复性命之功也夫阅王夫之所注张子《正蒙》,于尽性知命之旨,略有所会。
盖尽其所可知者,于己,性也;听其不可知者,于天,命也。
《易系辞》“尺蠖之屈”八句,尽性也;“过此以往”四句,知命也。
农夫之服田力穑,勤者有秋,散惰者歉收,性也;为稼汤世,终归礁烂,命也。
爱人、治人、礼人,性也;爱之而不亲,治之而不治,礼之而不答,命也。
圣人之不可及处,在尽性以至于命。
尽性犹下学之事,至于命则上达矣。
当尽性之时,功力已至十分,而效验或有应有不应,圣人于此淡然泊然。
若知之若不知之,若着力若不着力,此中消息最难体验。
若于性分当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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