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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反合作原则语用意义的认知分析
违反合作原则语用意义的认知分析
谭亚婷
[摘要]违反合作原则在日常生活中显而易见,而在灵活的语境中违反它往往产生特殊的会话含义。
例如幽默,暗示,婉拒,婉谏等语用效果。
分析LegalHigh的经典对白,指出会话含义通过语境产生的缘由;剖析《庄子》的对话,运用概念合成空间理论知识以及关联理论,阐明认知加工过程产生的会话含义。
[关键词]合作原则;会话含义;幽默,;隐喻;概念合成理论
H314:
A:
1672-8653(2014)03-0025-03
美国语言学家Grice(1970)认为,在会话中,会话的双方之间存在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即合作原则(CooperativePrinciple),但在实际的对话中,人们又常常违反合作原则,指出了违反合作原则有四种情况,会产生会话含义。
但是Grice对合作原则违反的原因没有作论述。
英国语言学家Leech(1983)为了说明人们之所以违反合作原则,以含蓄的、简洁的方式表达思想,提出了礼貌原则。
但英国语言学家Chapman(2005)指出,礼貌原则对解释合作原则的违反存在明显不足。
国内语用学研究教授张绍杰(2008)认为Leech的语用修辞模式不是解释一般会话含义的理论推导模式,只能看作是应用会话含义理论解释语言礼貌现象的范例,不具有一般理论的意义。
对话中巧妙地违反合作原则,使得人物形象鲜明生动,作品的幽默效果得以彰显,完成婉拒,婉谏等语用功能,笔者拟分析违反格赖斯合作原则产生的会话含义,从合成空间理论说明其产生认知理据,以增进读者对合作原则的运用。
一、Grice的合作原则与会话含义理论
在人类语言交际中,话语本身的意义与说话人使用该话语表述的实际意义有时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人们在交谈时,有时不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而常常是含蓄地向对方表示自己的意思。
人们用语言所表达的意义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说话人说出的词句所表达的字面意义,另一种是说话人通过词句所含蓄地表示的深层意义。
Grice的会话含义理论中的会话含义是指那些遵守或违反合作原则而推导出来的特殊会话含义。
Grice(1970)在这方面概括了四种情况:
一是说话人不想让对方知道他违反了质量准则,如果他的目的是要使对方相信他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是在说谎,是在设法制造假象,而说话人并未察觉,误以为说话人一直在遵守合作原则。
二是说话人根本就不愿意遵守合作原则,不论你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作答或者表示他不能说更多的话。
这是一种十分极端的情况。
这种情况必然导致交际过程中断。
这一违反准则的情况不会产生会话含义,只是表明听话人不愿继续进行交际而已。
三是说话人可能面临一种顾此失彼的局面。
为了维护一条准则,不得不违反另一条准则,这种冲突常发生在数量准则和质量准则之间。
四是说话人可能有意不去遵守某一准则,但他相信听话人会察觉出这一点,并认为他仍然是合作的;而听话人也知道,说话人并不成心让他蒙蔽。
前三种违反准则的情况并不真正产生会话含义,真正通过违反准则产生会话含义的是第四种情况。
说话人违反某一准则并让听话人注意到他违反了一条准则,其目的一定是为了传递一些符合合作原则的信息,这样使得说话人有可能表达一些含蓄的意义,听话人才有可能理解这种含蓄的意义。
二、实例分析违反会话原则分别造成的会话含义
依据Grice(1970)的观点合作原则包含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联准则、方式准则。
然而,人们在实际言语交际中,并非总是遵守合作原则,出于需要,人们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
格赖斯把这种通过表面上故意违反“合作原则”而产生的言外之意称为“特殊会话含义”(ConversationalImplicature)。
“特殊会话含义”解释了听话人是如何透过说话人话语的表面含义而理解其言外之意的,由此来表达另外一种意思。
1、违反数量准则的会话含义
数量准则:
尽可能的说听话人所要求的话;尽可能不要过多说出话语。
违反数量准则的现象通常可分为两个方面:
话语未能完全包含对方所需的信息,话语包含超过对方所需的信息。
例如:
律师B:
由于你的错害死了我亲爱的沙织。
律师A:
那个孩子注定要死的!
律师B:
(拿出纱织的照片)你敢看着她再说一遍么!
律师A把照片扔到地上,律师B开始与律师A扭打起来。
律师C(拿起照片),问秘书:
“确定这是沙织么?
”(沙织为一只仓鼠)
秘书:
(郑重其事地)沙织是他们两解不开的心结。
(然后大笑)LegalHigh
两位律师的对话明显的违反了数量准则,说了少于事实的信息,即隐去“沙织”为一只仓鼠的事实。
在旁人看来,照片未公开之前都已形成沙织是一个小女孩,且被律师A害死的预设。
这种预设源于英国认知语言学家Evans,V.&Green,M.(2006)提出的百科知识语义(EncyclopedicSemantics),语境中的意义与推导出的预设相冲突,最终造成了幽默的会话效果。
2、违反质量准则的会话含义
质量准则:
尽可能真实的说话,不说自己认为是错误的话;不说缺乏证据的话。
假使说话者知道听话者会说出不符合证据的话语,再诱导使之得出谬论便容易“树靶打靶”。
利用违反质量准则不会造成会话失败,而是引导会话转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驳倒对方。
例如:
证人A:
我很肯定X先生的创意是16年前抄袭的我的油画,原型来自我家院子里的小狗。
律师:
那么请问您画上面的这根柱子是什么呢?
证人A:
是我家外面的路灯柱子。
律师:
据政府文件,您家里外面的路灯柱子是2014年前政府部门安装上去的,您是遇见了两年后的路灯柱么?
证人A:
…….那是……那是.......
律师:
我再问一遍,您是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呢?
证人A:
我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2014年前……可能…..
律师:
(大笑)。
LegalHigh
证人在法庭辩论中律师首先假设案发当天证人A证词符合质量准则,诱导出油画上的竖条为灯柱这一推论,逻辑推理与事实相悖,违背质量准则,因此推翻证人的供词。
律师大笑但并不说话不是因为没有异议,而会话隐含义为:
各位已经听得很明白证人自己证词的不符合质量准则。
利用归谬法结合人类普遍具有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好的作为反驳原命题的利器。
3、违反方式准则的会话含义
方式准则:
会话清楚明白。
避免晦涩的表达;避免模糊说法;避免冗长;保持条理清晰。
违反方式准则会造成语句前后矛盾的,与人们的常识发生语义冲突。
因此文学作品中经常运用此手法故意违反方式准则,塑造糊涂、善变、搞怪的人物形象。
例如:
律师A:
从你是个超越人类想象的蠢货这一点来推断,你每天仿佛因为满腹中枢机能絮乱而暴饮暴食的,是绢美产出的米饭和蔬菜,喝的也是娟美的井水,对吧?
赶紧到仙羽化学第四工厂的废物分解区里,去接受加热分解吧,这样你脑子或许能清醒点。
LegalHigh
用一段话来围绕一个主题指责律师B愚蠢,看似晦涩难懂,冗长,但是基于语言使用为基础(usage-basedapproach),主人公故意违反方式准则,凸显出自己见解的别树一帜,以及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
更好的塑造了主角毒舌,说话不留余地的形象在具体情境中产生新的认知语义。
律师A:
(义正言辞,出离愤怒)就是因为你被他们安排过来,害我在这种小案件上栽跟头,你们早就预谋好了,你给我滚出去!
律师B:
……(沉默,反应中)
律师A:
那我滚出去!
(见B没反应)
LegalHigh
在A与B的对话过程中,A首句叫听话者滚出去,实则自己滚出去,语句前后矛盾。
脱离语境无法解释A的意图,实则A故意违反条理清晰准则,使得自己做法相当滑稽。
同时,第三方听话者已经预设B按照A的要求“滚出去”,结果确实A自己气急败坏的滚出去,A的处事风格出人意料之外。
德国人类学家Tomasello(Evans,V.,&Green,M.2006)指出模式发现能力(Pattern-finding)以及意图(Intention-reading)理解能力是人类普遍具有的语言认知能力,通过比较类似的语言模式,可以推测出故意违反方式准则的意图,即造成幽默效果。
4、违反关联准则的会话含义
关联准则:
谈话内容尽可能相关。
通过所言他物,提供思考的线索。
推理类小说经常用此手法做暗示,增强听话者甚至第三方(读者)的兴趣。
例如:
律师A与管家的对话,律师苦于寻找证人的突破线索,正在抱怨案子没有进展。
对方诉讼人提出自己的博客上有被告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证词,证据是每日记录的博客。
律师A:
怎么会有这样的证人,每天都把所发生的事情都写在博客上,真是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了。
(陷入哀愁中)
管家:
是啊,每天都写博客是件不容易的事呢,我自己每天买了什么菜都不能完全的记住。
律师A:
……(豁然开朗,似乎想到了什么)
LegalHigh
律师与管家看似无关的对话,律师所言是证人博客证据,管家所言自己做菜的经历,两者风马牛不相及,用静态的语法观念的是无法解释这段对话的。
而引入关联准则后,通过特定语境加以解释,会话便有了蕴含的暗示含义:
常人都不可能做到每件事都记住,除非证人为天才或者证人在撒谎,于是律师顺藤摸瓜,找出了证据的捏造的事实。
根据认知语言学焦点背景理论(Evans,V.,&Green,M.2006),管家将焦点转向每天一字不落的写博客(figure)被凸显,其余则成为背景(ground),引发律师的思考。
违反关联准则实则将注意力转向听话人的话语或是行为,给予听话者信息暗示。
三、违法关联准则的认知语用
中国古代哲人对话同样表面违反关联准则,实则遵循会话的合作原则,引出相关会话含义。
仅仅用Leech的礼貌原则无法解释会话的深层含义,因此笔者借用Fauconnier的概念合成理论(Evans,V.,&Green,M.2006)进一步分析如何将复杂隐喻通过违反关联准则运用于婉拒、婉谏的语用中。
例如: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
“愿以境内累矣!
”
庄子持竿不顾,曰:
“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
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
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
二大夫曰:
“宁生而曳尾涂中。
”
庄子曰:
“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
《庄子·秋水》
楚威王的两位大夫请庄子接受国君的委托,但是庄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神龟的比喻,以“死后在庙堂之上受人尊敬或活着拖着尾巴在泥水里拖行”为选择反问大夫。
在此,庄子没有直接的回答违反了相关准则,而根据关联准则,任何间接回答都可解释为委婉拒绝,且是为了符合礼貌原则。
通过反问,隐喻使得会话更具深义。
但是楚威王的大夫并未领会庄子的弦外之音,顺着庄子的比喻回答“愿意或者在泥水里拖行”,庄子回答:
“你们离去吧,我也是同样的选择。
”至此才把隐喻的两者结合起来,神龟即庄子,庄子通过先言他物,两个输入空间的信息储存,提升出两者共同的类属空间,再相互作用,运用组合、完善、扩展的出新义,成功婉拒楚威王的使者。
隐喻不仅是一个概念并且作为一个相互作用的概念系统,在层层递推下使得语义在语境的作用下得以完善。
美国认知语言学家Fauconnier于1985年提出“心智空间”这一术语,并将其描写为“小概念包(SmallConceptualPacket)”,是指人们进行交谈和思考时为了达到当下的理解与行动的目的而构建的,是通过框架和认知模型所形成的结构。
概念整合过程是心智活动的动态过程。
变化连通的核心是两个概念空间的相关性。
概念空间之间有很多显义或隐义的连通点,变化连通无唯一性,而且变化可以激活默认值(defaultvalue)。
概念整合是不能自动进行的,变化这种不可缺少的概念空间之间的关系被压缩进入整合中唯一的前提是概念之间有身份的相关性。
概念的生成和理解不仅仅是单体的整合,而且是知识网络的整体整合。
运用违反关联准则,借助隐喻,概念合成可以使违反会话关联原则的对话变得更加富有哲理,起到指谪、教导的作用。
例如:
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曾不如早索我枯鱼之肆!
《庄子·外物》
庄子与监河侯的对话,庄子并未正面回答,违背关联准则。
而是用隐喻的方式虚构庄子与鲤鱼的对话,借鲤鱼之口表达自己的愤怒,以及隐性地谴责监河侯见死不救的做法。
庄子复杂隐喻的认知作用使得话语富有哲理,耐人寻味。
结语
通过对违反会话原则认知分析进行探讨与总结,笔者认为会话幽默中存在对合作诸准则的违反,产生出乎交际对方意料的幽默效果。
但这种违反并没有影响会话幽默而作为一种有效的交际手段大量地存在于日常交际行为之中。
对关联准则的违反使得会话具有礼貌效果,通常是用于委婉拒绝,提出建议或是训诫。
也就是说,说话人有时是为了产生某种独特的语言效果而故意违反合作原则的。
因此,在与他人的交流中,说话人可以根据情况确定何时遵守合作原则,何时违反合作原则。
会话四准则的违反会带来相应的语用效果,使得语境更为多变,话语更为灵活。
[参考文献]
[1]Chapman,S.PaulGrice,philosopherandlinguist[M].NewYork:
PalgraveMacmillan.2005.205
[2]Evans,V.&Green,M.Cognitivelinguistics:
Anintroduction[M].LawrenceErlbaumAssociatesPublishers.2006.166;138;18;400-444.
[3]Grice,H.P.Logicandconversation[M].HarvardUniv.1970.309;310.
[4]古沢良太.日剧LegalHigh对白[OL].维基百科.2012.
[5]曹础基.庄子浅注[M].中华书局.1982.
[6]张绍杰.一般会话含义的“两面性”与含义推导模式问题[J].外语教学与研究:
外国语文双月刊.40(3).2008.196-203;200.
(责任编辑:
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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