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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隐喻语境分析兼论交互语境模式
《论语》隐喻语境分析――兼论交互语境模式
摘要:
传统隐喻语境研究包括语形、语义和语用等研究视角,这些视角尽管对研究隐喻的生成及本质有着一定的意义,但仍难从认知机能和社会文化语境的视角对隐喻语境进行全面剖析,因而对于《论语》中隐喻现象的分析存在其局限性。
最新的动态交互语境模式,以社会、文化、认知等语境因素的互动为视角探讨隐喻的宏观语境,展现了其对古典文化作品中隐喻分析的优势。
但该模式的发展仍存在问题,与语言认知科学紧密结合将是其未来的出路。
关键词:
隐喻语境分析交互语境模式《论语》
一、前言
近年来,有关语境的研究得到了认知语言学较为广泛的关注。
语境研究已经形成了差别较大的两大流派:
一是以韩礼德为代表的功能语言学主张从人的外部世界即人所处的社会和文化环境来研究语言的性质、结构和功能;二是以Lakoff和Johnson为代表的认知语言学主张从人的内部即人的心理认知过程来研究语言意义的生成、交换和理解。
针对这两大派别,语言哲学研究对语境理论提出了主客观条件整合的要求,并提出构建交互语境模式。
这一模式具有认知动态的特征,而且不囿于情景语境,扩充到社会、文化、认知等语境因素的互动。
本文试图从语言哲学角度入手,在对已有隐喻语境分类研究的基础上,结合文字较易的《论语》中的隐喻现象研究,探讨动态交互语境对隐喻,尤其是古典文化作品中隐喻分析的意义。
二、已有隐喻语境分类研究
对隐喻语境的传统研究,主要包括语形构造、语义映射和语用选择三方面。
相对语词的字面意义,隐喻语言对语境的依赖性要强的多。
这种依赖性在于,为说出一个隐喻,说者必须对相关语境条件有深入把握并获致某种“洞察”;而为理解一个隐喻,听者也必须理解自己与隐喻陈述者所共享的特殊语境特征。
语境提示听者决定隐喻的哪一些意义特征应当接受,哪一些特征应当被放弃。
可以说,离开特定的语境,就无法理解一个隐喻,作为语形、语义和语用集合和统一体的语境,构成隐喻分析的切实可靠的基底。
1.语形构造:
隐喻的载体
隐喻最简单、最一般的句法形式是主谓结构的“S是P”,如“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论语?
颜渊》)等标准形式的隐喻陈述句通过主谓关系构成两个不同个体S和P的同一关系,从而创造出隐喻的张力结构。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关系词“是”在语形上缺位,但此时它仍逻辑地蕴涵于相关语境中,这种现象在古汉语表达中极为常见。
隐喻结构通过自身特殊的语形构架为意义的建构提供了一种开放的可能性。
当然,隐喻也可能是由其他较为隐蔽的句法形式构成。
如“这个理论很难啃”中的动词、“索绪尔是语言学之父”中的述谓短语也构成隐喻,而这种更为隐蔽的隐喻结构在《论语》并无应用。
总之,语形是隐喻赖以存在和体现的物质载体,任何隐喻陈述必须首先落在一定的语形结构的基础上。
但不能不强调的是,仅运用语形分析无力揭示出隐喻的本质特征。
尽管语句可以通过语群关系的自由代换构成一种结构性的隐喻关系,但隐喻问题更为本质的方面在于其意义和使用。
也就是说,隐喻研究必须从语形走向语义和语用。
2.语义映射:
隐喻的本质
语义互动引起的语义映射是特定语境中隐喻的本质所在。
正是两个不同语境中的语义场(semanticfields)在同一个句子内部的意义冲突、映射和协调创生出了隐喻意义。
隐喻的语境分析进入语义学的层面后,首先应该根据语义学理论对隐喻的本喻体概念进行细致的语义分析;其次,识别由喻体到本体的语义映射传递;最后,确定该映射引起的语义变化。
李幼蒸指出,隐喻意义不再是字谜或语义冲突,而是字谜的解决,是新语义适当性的提出。
语义场有助于确定隐喻与非隐喻的区别,其关节点就在于确定两个语义场是相互排斥还是横断交叉。
若两语义场相互排斥,其互动则引起隐喻意义。
例如,在“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论语?
子罕》)这个句子中,喻体“川”与本体“流逝的时间”在语义互不相容,即它们不属于同一语义场,其并列产生一种互动的“必要的张力”,相互影响和作用,从而创生一个隐喻。
“川”语义场的蕴涵体系隐藏了与“流逝的时间”不相关的语义特定,而强调了“消逝”和“连续”等相关语义方面,从而调整了我们对于“时间”的知识,即“川”的语义蕴涵选择、过滤和改造了“川”的语义蕴涵。
同时,此隐喻句中,“流逝的时间”自身的语义蕴涵也不能不在“川”的语义影响下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
在这里,我们可以发现,语义场概念类似于某种微观的意义语境,正是句子的这种“内部语境”的意义冲突构成了隐喻的本质。
3.语用选择:
隐喻的生成
当代隐喻理论在语义学研究的基础上,必然地走向了语用学的域面。
这是因为:
“隐喻语言不能单纯语义地来进行分析,它必须在特定的语境中,语用地来加以参照。
”,“能够区分隐喻的不是意义,而是使用”。
隐喻语用论由隐喻语义的静态分析转向隐喻生成的动态分析,是对语义论的超越和补充。
在某种意义上,隐喻类似于间接言语行为,二者都由于没有履行会话准则而在会话中被蕴涵着的;隐喻也如同在一定语境中进行的言语游戏,游戏参加者必须了解和遵循有关游戏规则。
首先,从说者的角度看,解释一个隐喻就是解释说者如何在“分离”的意义上使用语词或句子。
谈论一个语词、一个句子或一种表达的隐喻意义时,实际上谈论的是说者说出这种表达时实际上所含的意义。
“隐喻意义总是说者的表达意义”,即“说者通过说出语词、语句以及表达式所意味的东西”。
说者说了一个形式为“S是P”的句子,但他却隐喻地意指“S是R”。
如,孔子说“君子之德(S)风(P)”时,他实际却是要说“君子的德行(S)是具有感召力、压倒性的品性(R)。
其次,从听者的角度看,要理解一个隐喻陈述,必须意识到说者的言说可能是一种间接言语行为,并因此根据某种相关的“策略或原则”(主要是语境原则)去寻求一种可选择的意义。
即当说者的表述在字面理解上有问题,听者会对其言论寻求一种非字面的隐喻解释。
在这样做时,他必须根据上述策略或原则估算出R的可能值(可能含义);接下来再次应用语境条件对R的可能含义序列进行限定,以决定最符合说者所说S是R的哪层含义层次。
这在实质上是一个指称确定的过程,其中语境条件发挥着决定性作用。
听者必须利用自己对S、P和R的知识并根据具体的语境条件,去发现和把握说者是如何说话及其意欲达到的效果,即必须把握说者是如何在特定语境中使用语言的。
可见,无论是隐喻的说者还是听者,他们对所谓“共同策略和原则”的应用与选择都必须依赖于特定的语境条件。
换言之,正是语用语境构成了隐喻创造、理解和交流的“触媒”和“规范”。
舍此,说者不可能创造出一个有深刻洞察力的隐喻(这种洞察往往是对相关语境条件的洞察),而听者也将无法理解此隐喻的含义。
从本质上讲,隐喻是以一定语形构造为载体、在特殊的语用环境中生成的一种语义映射。
正是特定语境中的语形构造、语义映射、语用选择的统一,决定了相关隐喻的生成及其本质意义。
但是,这样的分析单纯从传统语言学角度分析隐喻语境,难以从隐喻产生的认知机能和社会文化语境的视角进行分析。
三、交互语境模式应用
当代隐喻语境研究在传统语言学的基础上,走向了隐喻语境的动态分析的域面,在对隐喻语境中的言语实体研究的基础上引入认知语境、社会语境、文化语境等因素。
1.交互语境模式
在利奇的意义七分法中,他把其中的五种意义合并为联想意义,其包括内涵意义、社会意义、情感意义、反映意义和搭配意义。
在对隐喻语义或语用语境的选择中都涉及到语词的联想意义。
如在隐喻“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
为政》)中对“北辰”一词带有“最高权力、领导地位”等内涵意义。
这种意义的产生和理解受到文化语境和社会语境的影响,不同社会或历史时期词语本身的内涵意义也有差异。
因此,肖好章在对语境及其变量进行归纳、整合和分析时,提出语境可分为三种,即言外语境(包括情景、文化、社会和地理环境),言内语境(即语法、词汇、语音等组成语篇的变量,包括上下文)和认知语境(言内语境和言外语境的变量在人的心理表证征,包括认知图示、语篇领域等)。
从图1可以看出,最外层是言外语境,底层是认知语境,用虚线标示,表明认知语境是隐形的。
中间层是言内语境,连接言外语境和认知语境。
三种语境互动的过程中,重叠部分互为匹配。
正常人的交际均需在上述三种语境中发生,只不过有所侧重而已。
这一模式为意义的生成和理解的过程提供了一个宏观的整体构图。
vanDijk指出:
要理解话语,不仅需要理解话语本身,而且要理解语言所处的环境,其中对社会情景的理解和认知表征更是话语生成和理解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还提出要发现社会情景与认知和说话者之间的关系,就必须采取跨学科的研究方法。
交互语境模式采用了这一研究方法,将认知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研究相结合,创造出更宏观更整体的语境配置。
2.交互语境模式基础及应用
Halliday认为,人们在选择语言系统的过程,起码受到三个方面的制约,第一个方面是使用者要表达的思想内容;第二方面是使用者必须要遵循的语言系统所允许的表达形式和习惯;第三方面是语言活动中参加者的交际目的、相互关系以及交际方式,还有文化背景等多种语境因素。
这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基本观点,也是交互语境模式的构建基础。
在此基础上交互语境模式结合认知语言学的心理表征和认知图示等关键特征建构宏观图示的同时,为探讨隐喻产生的机制提供较为全面的模式。
同样以本节开头的“北辰”隐喻为例。
“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的星象特征在春秋时期已被观测,其知识得以传播,“北辰”即北极星在整个宇宙星体中的特殊性故已为人所知,因此这句话语的言外语境特征,即其所体现的文化、地理天文变量的概念在当时孔子生活的年代得以正确表征。
再看认知语境,上面这句话的交际语基包括孔子及君主,他们之间的角色关系是谏贤和纳谏的关系,“为政以德”与“北辰居其所”的关系对于君主的联想意义是存在的。
加之此句的字面意义即言内意义中所包括的隐喻语形“如”字表征了“为政”和“北辰”的隐喻主题意义。
因而,通过对言外语境、认知语境和言内语境的分析,“北辰”一句所基于的整体语境得以表征,“为政以德,如北辰居其所众星拱之”这一隐喻思想的整体宏观语境通过交互语境模式得到了较好的呈现和解释。
这一模式比传统的隐喻语境分析,即从语形、语义、语用角度进行分析,更加明确地提出了在语境分析中文化、社会因素及人的心理表征和认知图示的统一及互动关系,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隐喻研究提供了一个整体宏观的范式,有利于从文化、认知等角度研究古典文化作品中隐喻的产生和理解。
3.交互语境模式的问题与思考
隐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语言现象,涉及到语形、语义、语用、认知、文化等因素,很难从某一种角度做出充分的解释。
交互语境模式视角对于研究隐喻语境的贡献在于提出了一个较为全面的分析方法,将以上几种因素统一在同一个模式中。
但是问题仍存在;交互语境模式中的言内、言外和认知语境因素并没有得到真正的互动,这一模式的创立仍然是基于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基本观点,对于言内语境、言外语境变量在认知图示和心理表征上的探讨力度不够,即该理论仍缺乏从人的内部来研究隐喻语境。
上文指出,交互语境模式构建的基础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系统功能语言学已经承认了认知语言学的合理性,交互语境模式因而得以将认知融入语境分析这一系统功能语言学的研究范畴中,使其有了突破和创新,但是如何将语言认知科学的理论融入到功能语言学的研究中仍是功能语言学所面临的一大挑战,反观,其同样也是交互语境模式今后的发展出路。
四、结语
语境研究的两大语言学流派――功能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之间的结合有助于从宏观的整体角度分析隐喻语境,是交互语境模式产生的理论前提。
结合隐喻语境中的语形构造、语义映射、语用选择角度,本文使用交互语境模式对《论语》隐喻进行语境分析,从多维角度阐释了《论语》隐喻中蕴含的传统文化因素和意义,对于探讨传统文化中的隐喻现象具有指导意义,同时更是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
在传统隐喻语境分析和系统功能语言学观的基础上,交互语境模式必须更加深入地将语言认知科学的理论和分析方法融入其中,方可有进一步的发展,实现其宏观整体语境分析的研究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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