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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意外
生命中的意外
从图书馆走出来已是傍晚。
去找林于,他快要下课了。
走近教室,里面人满为患。
我忍不住一笑,这种场景只有第一节课才会有,一个月后就门可罗雀了,社团活动都是这个样子,无一例外。
我站在后门外面,静静地看着林于,他抱着吉他全神贯注地弹着。
就是喜欢他这种表情,干净的脸,棱角分明的轮廓,安静的眼神。
弹吉他的他将所有融进吉他木质的纹理中,陶醉其间亦将周围的人带进悠扬的声音,思绪漫天飞。
无论何时,只要他抱起吉他,我都会想起初见时的场景,一生都不会忘记。
终于,下课了。
林于收拾好走出教室,看到我,温柔地说:
“等久了吧?
”
“没有,一直看你弹吉他,很享受。
”
林于笑笑,牵着我的手漫步在校园的小路上。
走着走着,路灯突然全部亮起来,照在心里暖暖的,很温馨。
此时,天空已是深蓝色。
灰色的云遮住了月亮。
橘红色的灯光透过树枝投下斑驳的影子,盯着看,让人恍恍惚惚,像是一幅油画,色彩却是清淡不少。
我跟林于静静地走着,有一种宁静的幸福,平淡却很真实。
林于每周都会教一次课,因此我们每周都有一次这么美好的时光。
每次周末去都会明显感到人数在减少。
一个月后,只有五分之一了。
两个月后,只有七个人,这就是真正决心学会的人。
七个人中只有一个是女生,颇让我注意。
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长长的披肩发,衣着简单,很少说话,偶尔笑起来也很羞涩,十足的邻家妹妹,让人心生怜爱。
在这个青春张扬的大学校园里,已经很少见这样的女生了。
她抱着一把很大的木质吉他,几乎遮住了大半个人。
林于讲课的时候,她专注地听着,眼睛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
她还是个没有任何变化的高中生,孩子一般,与我们的世俗不同。
弹的时候身体略略缩起,低着头,长发散下遮住半张脸。
那把头发是天然的没有经过人工处理的,健康的黑色,稍稍的弯曲有些动感,看到她的头发我下意识摸摸自己拉直的头发,叹了口气,忽然羡慕起她人生原始的头发。
时间久了,剩下的人中基本都或多或少缺堂,只有那个女生风雨无阻,真是有恒心。
但我日渐看出端倪,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是喜欢林于的,那眼神正如我刚开始暗恋林于的眼神是一样的,只是我是肆无忌惮的,她则小心翼翼地收起所有的感情,只是在林于看不见的地方才会流露。
我心头一凉,身体颤抖。
感到她的感情深不可测,未知不说出的爱是否比说出的爱更加沉重。
这天与林于一起走的时候,我装作漠不经心地说:
“社团的那个女孩子很有毅力,从来没有缺堂过。
不知弹得怎样?
”
“你是说安阳吗?
不是有天赋的那种,但是很用功,回去练得应该不少,进步挺大的。
”
“哦。
”原来她叫安阳,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予人温暖亦平静如水。
“其实你也挺有毅力的,自从我教吉他以来你也是每堂必来观看。
”林于望着我笑。
不想让他看出什么异样,便提起精神轻松地说:
“那是为了你。
爱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
林于很有成就感,满脸得意的样子。
我抬头看着刚刚下过雨的校园,白茫茫的一片,远处连绵的青山仿佛在仙境中,隐约可见,近处的草地分外清亮,像是新生儿一般。
地面湿漉漉的,极少的地方开始有干燥的痕迹。
也许雨把我的心也打湿了,沉重的快要落下泪来,好累,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无论学生会的工作有多忙我都曾未有这种感觉。
我把头轻轻靠在林于的肩上,我已没有站住的力量,只好寻找他身上的温暖借以慰藉。
他把头微微抵在我的头上,很小声地唱起了HOT的《糖果》,这是我最喜欢的歌,听了许多年还是不厌倦,总能给我心灵的快乐。
林于特地为我学了《糖果》,找了会说韩语的同学一字一字学到极标准。
我闭上眼,跟随着握着我的手的他,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可是心里极安全,情愿一直走到天荒地老不停止,就这样一直走。
雨后的空气清新的像绿色的苹果,呈现最新鲜的生命。
一切都是未知的,暂且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不枉从生命中走一遭。
这一日真是出奇,只有安阳一人来学,其他的人都去看晚会了。
我第一次走进教室,与安阳面对面坐着,三个人的气氛有些微妙,只有林于毫不察觉。
不知“暴风雨中心往往最平静”这句话形容林于是否恰当。
安阳很真诚地叫我学姐,叫林于学长。
被她这么一叫,还是大三的我忽然觉得好像老了不少。
我不怕死却特别怕老,想到每日青春流逝便惶恐不安。
我在一旁默默看他们,思绪乱的理不清,一片混乱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学到一半,林于的同学忽然来说是晚会的吉他手出状况了,请林于去顶一下。
这样一来,屋子里只有我和安阳。
“弹得很好啊。
”我对弹着吉他的安阳说。
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啦,学姐常听学长弹,一定觉得我弹得不好听。
”
“没有啊,你弹得真的很好,不要太谦虚。
以前学过吗?
”
“没有。
以前学习太忙,是到这里才开始的。
学长好厉害,不是专业学音乐的还能弹那么好。
”
“是啊,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大一时的新生晚会上,那时我想‘物理系的学生吉他怎么会弹那么好?
’”
“是吗?
学姐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学长的吗?
”我没想到第一次交谈,她会问到我们的感情问题,想来她一定很想知道,犹豫了很久才问的吧,不过,她始终没有勇气直接问林于,对她来说那太残忍吧。
我并不想掩饰,正如当年我大胆对林于表白,“恩,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喜欢上了,想尽办法接近他,后来就在一起了。
”
自从新生晚会上见过自弹自唱的林于,我的生命就改变了轨道。
我想尽办法拿到物理系的课表,翘掉历史专业课去听天书般的物理。
第一次去,上天特变眷顾我,只有林于旁边有空位,于是我顺理成章做到他旁边,心跳的不行,对老师讲的我一点没听进去,其实就是我听了也什么也不知道,不能指望一个文科出身的人会成为居里夫人。
第二次去,我坐林于前边,结果老师居然让我回答刚讲的电路连接问题,我整个人傻掉了。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满脸通红,忽然听见林于在后面小声提示,觉得生命忽如花开。
下课向他道谢,他问:
“历史系的为什么要来学物理?
”我一惊,以为他是仙人,居然知道我的专业,感到心事要被揭穿,我连忙掩饰:
“就是对物理好奇,想听听你们讲什么。
”他笑笑,并不简单的笑容。
事后我才知道我的舍友与他的好友是一对,舍友给我的课表就是林于提供的,而且,舍友早就对林于说了实话。
其实林于早就对我有印象,因为他曾看我在琴房里弹贝司,当时他惊讶还有女生弹这种东西。
后来,我把自己反锁在阳台上,对着路人大喊救命,他正巧路过,看到衣冠不整的我不晓得什么智商的人会这么搞笑。
新生晚会上,他弹吉他的时候猛然瞅见感动的落泪的我,心忽然软下来。
等到我有目的的前往教室听物理课,他知道我不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我们之间是我先说喜欢他的,我怕不抓紧就会错过,所以放下矜持。
我知道,先陷进去的一定要更多付出,我心甘情愿,喜欢是无法计量多少的。
我担心失去他,总有不安的感觉,眼中的他太优秀,值得每个人来爱,而自己太渺小。
“学姐,学姐,在想什么呢?
”安阳的叫声是我从回忆中返过神来。
“没什么。
你接着练吧。
”
到底是林于教出来的,动作、深情都可找到林于的影子。
我走出教室,身后是悠扬的声音,虽然简单却仍能动人,想必感情是声音的灵魂。
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回到教室,看到林于已经回来了。
他耐心地叫安阳,可能是她的姿势怎么也不对,他握着她的手拨着琴弦。
安阳的头发散到胸前,抚过林于的手。
安阳稍稍羞涩,脸微微泛红。
我摸摸一头直发,一刻不留转过身去。
晚上,林于在宿舍门口等我,看到我迎上来,“安阳说你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以为你会回教室,等了许久也不见。
”
说着说着,林于接着灯光看清了我的脸,一脸惊讶,“怎么把头发剪了?
”
“不好看么?
”
“挺好的,就是有点不习惯。
”
我忽然有点生气,剪掉为他留起的头发,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真是笨蛋。
不过,他有什么理由知道呢?
一切都是悄无声息,也许只有我知道真相,一旦说出,我没有信心我是赢家。
还是回去看林于教吉他,每次都是心情不好,林于注意到我的变化,问原因,我只说是学习太忙,他也就不多问。
安阳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偶尔与我目光对视,眼神闪烁不定,一副心虚的样子。
真是个善良的人,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何必对我有犯罪感?
若是别人,早就正式向我宣战了。
安阳应是辛苦的吧?
明明喜欢一个人,却时刻与他保持距离,是怕打扰他安定的生活,所以一切苦都由自己承担。
我的爱会这么深吗?
安阳忽然没有来,我和林于都颇惊奇。
教的时候,林于似乎有些失落,提不起精神来。
我觉得他对安阳并不只是老师对学生那么简单。
从前,他看她的眼神就是充满了爱怜,似乎想要保护她。
现在,我的不安加深了,还有一点恐惧,感到林于会离我远去。
接下来的事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安阳死于一场车祸中,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来上课的原因。
是她的舍友亲口说的。
那一日,我看她的舍友站在林于面前,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楚:
“安阳死在车祸中。
因为第二天要跟你学吉他,所以她跑出去买断了的琴弦。
背着吉他所以没有看清,就被突然出现的车撞死了。
你知道吗?
她一直喜欢你,因为你有女朋友所以想尽办法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喜欢你,她把感情寄托在吉他上,时常默默抚摸着吉他流泪。
不想让你尴尬,她只能偷偷想你。
你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吗?
”
林于的眼神暗淡,一点光辉也没有,全是忧伤。
他不言语,静默的可怕,周围都是冰冷的感觉。
那个女生似乎知道我的身份,走出教室看到站在后门的我,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我是这场悲剧中的坏人,一切皆因我而起。
也许真的都是我的错,是我横在中间,因为安阳太善良所以不忍伤害我,才会如此卑微地喜欢一个人,那个孩子本该享有世界上最好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林于终于慢慢走出教室,我一声不响跟在他后面,有一个想法牢牢占据我的头脑,我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了。
我不知道现在说是不是太残忍,但是我必须说。
我追上林于,对他说:
“我们分手吧。
你应该是不喜欢我的。
”说完,头也不回跑开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却没有用手抹掉,怕他知道我伤心。
整整一个月,我过的浑浑噩噩,吃饭、睡觉、学习,不让自己闲着,即使有一秒的时间没被塞满,也会想林于,想安阳。
我们三个于千万人之中有如此微妙的关系,不能不说是缘分,只是这是一种孽缘,安阳始终是最不幸的,心爱的人不在身边,连性命也是短暂仓促地结束,日后一切繁华均与她无关。
实在找不到事做了,我坐在桌前又想林于和安阳,眼泪不争气地流个不停,舍友都见怪不怪了,这些日子,我不允许她提任何关于林于的事,我下定决心要把他从我的世界消除。
林于打来电话,我忍不住接了,我还是做不到拒绝他。
他希望能和我好好谈谈,我觉得也应该跟他说明一切。
他见了我,伸手拉我,我后退一步把手放到身后,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一起去看安阳吧。
”我听他说这话心痛不已,他是喜欢安阳的吧。
也许是我说喜欢他,他只是被动接受,现在寻得真爱,即使佳人不再也愿追随到天涯。
可是,我很想去看安阳,听听他会对她说什么。
我买了一把小雏菊,自觉最适合安阳,小巧纯洁正如真善美的安阳。
遗照上的安阳一如往日安静,让人怜惜,我心痛的窒息,我一直很想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为了让她幸福我愿退出三个人的世界,只可惜我发现的太晚了,于事无补。
林于在我身后席地而坐,对安阳说:
“我早知你喜欢我,我对你亦不同于别人,只是我只把你当妹妹。
我无法不忽视你的感情,因为我的心中已经被另一个人沾满了。
她在我的生活中,我习惯有她的日子。
她现说出的,但我只有付出更多才能让她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是我先陷下去的,我应该忍受更多。
可是,我伤害了她,让她以为我喜欢你。
是我不对,让两个善良的人为我受苦。
对不起,安阳,你只是我的妹妹,希望你可以祝我幸福。
”
不知何时林于站在我身边,他深深地凝视着我,对我说:
“不要再误会了,安心和我在一起,我是真的喜欢你。
如果我知道会这样,当时一定先说‘我喜欢你’,这样你就不会不安了。
生命如此短暂,常常充满意外,不要错过。
”
还能说什么呢?
我会珍惜宝贵的幸福,牢牢捉住她。
如果不是安阳突然出现,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林于有多喜欢我。
谢谢你,安阳,你短暂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曾经让我不安,可是一切风清云淡,我总算看清了一切。
希望来生你可以找到幸福,不要那么辛苦地喜欢一个人。
如果可以,下次我们早些遇到,让我做姐姐,时时保护你。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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